风还没停，旗杆上的破布条还在甩，陈默却已经不在广场了。
半小时前，老周拎着对讲机在营地转了一圈，回来时眉头拧成疙瘩：“罐头见底，净水片撑不过三天。”
他盯着陈默，话没明说，但眼神里那点试探藏都藏不住。
陈默没看他，低头把消防斧的锈刃往砂石上蹭了两下，发出“嘎吱”一声，像是给对话定调：**活儿我接了，废话别多说。**
队伍出发时，没人主动靠近他。上次举轮胎的事儿像块烙铁，烫得大家走路都绕着边。小李扛着麻袋走在最后，路过陈默时差点绊一跤，硬是憋着没伸手扶，生怕被当成“抱大腿”。
老周走前面带路，砍刀插在后腰，时不时回头瞄一眼陈默。他知道这人现在闭眼不是睡觉，是在“看地图”。
接近超市街区时，陈默脚步一顿，抬手。
队伍全停。
他闭着眼，手指微微颤动，像在数看不见的脉搏。神格碎片贴着心口，温热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低频震动，像手机静音来电。
五秒后，他睁眼：“十二只丧尸，分布在一楼货架区和收银台后。还有一个活人，在东侧日用品区角落，心跳弱，情绪乱得像被猫抓过的毛线团。”
老周眯眼看向那栋三层旧超市，玻璃全碎，招牌歪斜，写着“惠购生活”四个字，最后一个“活”字只剩半撇。
“活人？”他嗓音压低，“会不会是诱饵？”
“不像。”陈默摇头，“波动真实，恐惧浓度拉满，没掺假。而且……他怕的不是丧尸。”
老周沉默两秒，抬手示意前进。
队伍贴墙潜行，穿过倒塌的遮阳棚。刚拐进正门废墟，一股酸腐味扑面而来。陈默抬手捂住口鼻，碎片突然一抖——**有动静。**
他猛地拽住老周后衣领往后一拉。
下一瞬，一道黑影从天花板吊灯残骸上直扑而下，腐肉挂着电线，爪子划出三道风响。
陈默反手抽出消防斧，横扫。
“咔！”
丧尸脑袋飞出去，撞在饮料柜上，弹了两下，滚进一堆过期薯片堆里。
其余队员瞬间散开，枪声、砍杀声炸开。陈默没动，站在原地，眼睛微闭，神格碎片像雷达一样扫过整个空间。
“左前方三只，靠冷冻柜；右后方四只，从仓库出来；楼上还有两只，别管，它们卡在楼梯井了。”
他说得跟报菜名一样利索，老周一边劈翻一只扑脸的，一边吼：“你这哪是侦察，你是开了外挂吧！”
“充了信仰会员，包年套餐。”陈默随口回一句，提斧冲进战圈。
战斗干脆利落。十二只丧尸，七分钟解决。陈默出手不多，但每次都是关键补刀，斧子落点精准得像量过尺子。
清场后，老周喘着粗气靠在收银台上，抹了把脸：“东区这片我以为早清干净了，怎么还藏着一群‘夜宵’？”
陈默没答，目光锁死东侧通道尽头。
那里堆着几排倒下的洗发水货架，阴影深处，一个人影缩在角落，手里举着一把老旧手枪，枪口发抖，对准他们。
是个年轻人，瘦得像根晾衣杆，脸颊凹陷，眼睛却亮得吓人。
“别过来！”他声音嘶哑，“再走一步我开枪了！”
老周抬手示意队员别动，自己往前迈了半步：“我们是避难所的人，来拿物资，不抢你的。”
“避难所？”那人冷笑，“王叔的手下也配叫避难所？”
陈默瞳孔一缩。
**王叔的儿子。**
难怪情绪这么乱——老子是叛徒，自己还得替他背锅偷粮，这剧本比末世还狗血。
“你是小王？”陈默开口，声音不高，但稳。
小王枪口晃了晃：“你知道我？那你一定也知道我爸让我来这儿找吃的，找不到就别回去。”
“所以他派你来送死？”陈默往前走了一步。
“送死？”小王笑出声，带着哭腔，“你们才刚杀了十二只丧尸，知道它们是怎么来的吗？是我爸让人把活体饵料绑在超市门口，引它们来的！他说只要有人进来，要么被咬，要么被我打，反正……不能活着带东西走！”
空气一下子冷了。
老周脸色铁青：“王叔这是要灭口？连自己儿子都不放过？”
“他觉得我能活下来。”小王声音发抖，“因为我够狠。可我已经三天没吃东西了，连扣扳机的力气都在抖……你们要是不怕，就过来啊。”
没人动。
陈默看着他脚边掉落的半包压缩饼干，包装被啃出牙印，边缘沾着口水和灰尘。
他忽然笑了。
“你爸忘了告诉你一件事。”
小王愣住：“什么？”
“这超市的备用仓库在地下二层，B区，密码是0427——你妈生日。”
小王呼吸一滞。
“你怎么会……”
“我也忘了告诉我爸一件事。”陈默走近两步，消防斧往地上一插，“我不是来抢物资的，我是来帮人搬的。”
小王眼眶红了，枪口缓缓下垂。
“你不怕我是陷阱？”
“怕。”陈默伸出手，“但我更怕错过一个愿意说实话的倒霉蛋。”
小王盯着他的手看了三秒，终于松开枪柄。
枪“当啷”落地。
他整个人跟着滑坐在地，背靠着货架，像根绷到极限的橡皮筋终于断了。
“我只想吃顿饱饭……”他喃喃道，“真的，就一顿。”
老周走过来，从背包里掏出一块压缩饼干，递过去。
“先垫着，等会儿多拿几包。”
小王抬头看他，又看看陈默，嘴唇动了动，没说出谢谢。
陈默转身走向货架区，开始清点物资。
“罐头三十斤，电池两盒，净水片一包，能用一周。”他报数，“地下仓库还有存货，但门被焊死了，得找切割工具。”
老周点头：“先把这些带走，回头带人来拆墙。”
小王突然抬头：“等等……你们刚才杀的那些丧尸，不对劲。”
“哪里不对？”
“它们……耳朵后面都有紫痕。”
陈默动作一顿。
**紫痕。**
上一次见到这种痕迹，是在桥底油渍旁，小雅拦住他碰那滩泛紫光的液体时说的——夜行种标记。
“你确定？”陈默蹲下身，翻过一具丧尸的头。
果然，耳后皮肤下，一条暗紫色纹路蜿蜒如蛇，触感发硬，像是被注入了什么东西。
“这不是普通感染。”他站起身，语气变了，“这是被标记过的‘信号体’。”
老周皱眉：“什么意思？”
“意思是……”陈默环顾四周破碎的货架、散落的罐头、头顶摇晃的灯管，“我们杀的不是偶然游荡的丧尸，而是被人放进来的眼线。”
空气凝固。
小王声音发颤：“那……我们现在是不是已经被‘看见’了？”
陈默没答，低头看着掌心。
皮肤下那道符文状印记微微发烫，像是在预警。
他忽然转身，走向超市后门。
那里原本是员工通道，门被铁链缠了三圈，挂着生锈的锁。可锁扣有新鲜划痕，像是最近被人撬开过。
他抬脚踹了一下。
铁链应声断裂。
门外是一条狭窄巷道，地面湿滑，墙角有一小滩尚未干透的黑色液体，表面泛着极淡的紫光。
陈默蹲下，用指尖沾了一点。
黏稠，温的。
他立刻甩手，从衣服上撕下一块布擦净。
“有人来过。”他站起身，“不止来过，还带着‘夜行种’的标记液，专门布置了这群丧尸。”
老周脸色沉下：“目的呢？”
“要么是监视避难所动向，要么……”陈默看向小王，“是你爸根本不是想杀你，他是想让我们发现这里，然后顺着线索，找到他藏的东西。”
小王脸色煞白：“他……他在策划什么？”
“不知道。”陈默拍了拍他的肩，“但你现在有两个选择：继续当一颗棋子，或者，跟我们一起掀桌子。”
小王抬头，眼中惊惶未散，却慢慢浮起一丝狠劲。
“我想知道他到底在干什么。”
陈默点头，弯腰捡起消防斧。
“那就先从地下仓库开始。”
他走向超市深处，脚步沉稳。
身后，老周扛着麻袋，小王捡起地上的枪，三人影子被头顶忽明忽暗的日光灯拉长，投在满地狼藉的货架间。
远处，一只倒下的糖果架轻轻震了一下。
一粒彩虹糖从缝隙中滚落，滴溜溜转了半圈，停在陈默的鞋尖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