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爸的声音是懵的,带着不确定:“啥?啥功?立啥功?谁立功?”
“哎哟,还能有谁。您家女婿,陆湛同志啊!说是端了敌人一个埋伏点,救了整个小队!”
“详细的不让说,是机密。反正就是立了大功了,上面表彰很快就到!哎哟喂,赵队长,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喜事啊!”
孙春秀的声音尖利,带着难以置信:“陆湛?哪个陆湛了?”
“还能是哪个,就您家大女婿啊!”
屋里死寂了一瞬。
随即是我爸猛地提高的声音:“真的?!哎哟老天爷,光宗耀祖、光宗耀祖啊!”
孙春秀彻底没声了。
我靠着冰冷的门板浑身脱力,慢慢滑坐到地上。
眼泪毫无预兆地汹涌而出。
成了。
真的成了!
陆湛活了。
那些本该牺牲的年轻生命,都活着!
窗外的雨还在下,声音却仿佛变得悦耳起来。
07
陆湛立功的消息像长了翅膀,半天就飞遍了全村每一个角落。
我家那破门槛差点被来道喜的、看热闹的乡亲踏破。
我爸脸上褶子都笑开了花,声音洪亮,腰板都挺直了不少,忙着散烟。
孙春秀强颜欢笑应付着客人,眼神却带着嫉妒时不时剜向我。
赵青青嫁过去后,周家一点声响都没有,还是冷锅冷灶。
周翊然那种成份,别说立功,不出事都是烧高香。
对比太惨烈,像一记耳光甩在她母女脸上。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故意哪壶不开提哪壶:“春秀,还是你有福气啊,两个女婿一个比一个能耐,青青嫁的那个以前可是大少爷呢!”
孙春秀脸绿了又白,干笑两声扭头就钻进了灶房半天没出来。
我没往前凑,在屋里安静地收拾东西,我过的越来越好就是打脸赵青青母女。
下午,雨渐渐停了。
灰蒙蒙的天边竟意外挂了一道浅浅的彩虹。
院外忽然传来吉普车引擎的轰鸣声,引得村里的狗乱叫。
我爸赶紧叩掉焊烟,小跑着迎出去。
我跟到门口,心跳也有点快。
车上下来两个人。
一个是公社武装部的领导,姓赵,我爸认识。
另一个是陆湛。
他身姿挺拔如松,眉眼间的锐利还在,但似乎多了些什么更深沉的东西。
沉甸甸的,是战火淬炼过的痕迹。
他看到我,目光柔和下来。
赵领导笑着跟我爸握手,声音洪亮地说着表彰的事,又说陆湛是英雄,给部队和家乡都争了光等等。
场面话一套一套。
我爸激动得只会搓手,连声说“领导辛苦”“部队培养得好”“孩子争气”。
寒暄完,赵领导拍了拍陆湛的肩膀,先上车走了。
留下陆湛一个人。
他看向我爸,语气尊重却直接:“叔,我可以跟蔓蔓说几句话吗?”
我爸连声应着,拽了一把还想竖着耳朵听的孙春秀,回屋时还把门带上了。
院里顿时安静下来。
陆湛走到我面前,似乎在思考怎么组织语言。
“我回来了。”
我笑着抱了抱他,“欢迎回来。”
刚准备放手,却被陆湛猛地抱紧,我的脸撞在他胸膛上,他的心跳仿若擂鼓,震的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
“谢谢你蔓蔓,十五条人命,你救了十五条人命!”他声音低沉,压着翻涌的情绪,“这份功,有我一半,更有你一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