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7章

刺鼻的消毒水味将他唤醒。

许清扬躺在病床上,腿上打着厚重的石膏。

医生语气惋惜:“许先生,你的腿伤......以后可能无法再进行专业舞蹈表演了。”

心头狠狠一颤,泪水无声滑落。

曾经,为了不让他留下遗憾,裴言梦陪着他做了无数康复训练,鼓励他不要放弃梦想。

每次他快要坚持不下去的时候,她都会抱着他说:“清扬,你是为舞蹈而生的,不要放弃,我会一直陪着你。”

无论刮风下雨,她从不缺席。

可现在,也是因为她,他永远失去了站上舞台的机会。

病房门被推开,裴言梦走进来,看着他的腿,眉头微皱。

许清扬哽咽着质问:“裴言梦,我再也不能跳舞了,你满意了吗?”

她却避开了他的目光,语气平淡:“你很快就是裴先生,以后也不需要再抛头露面。”

“夕枫是职业舞蹈家,他的腿绝不能出问题。更何况,是你先妄想推他下楼,这结果你自己承担。”

许清扬看着她,笑着流下眼泪。

谢夕枫适时地走进来,泪眼婆娑:“哥哥,姐姐马上就是你的妻子了,我也打算离开这里了,你为什么就是容不下我,还要推我......”

裴言梦将他搂进怀里,看向许清扬的眼神冰冷刺骨:“看来你还是不知悔改!”

“我要你亲自去青山寺,为夕枫磕头祈福,一步一叩首,祈求他往后平安顺遂!”

许清扬死死攥紧手心,指甲陷进肉里:“我没做过,凭什么要认!”

裴言梦猛地抬手扇了他一耳光:“你有什么资格拒绝?不去,我就让你母亲不得安息!”

她再次精准地掐住了他的软肋。

许清扬无力地垂下眼,心像被挖空了一块:“好,我去。”

谢夕枫故作无辜地依偎着裴言梦:“姐姐,我马上就要参加《月光》的演出了,想要哥哥现在就替我去祈福,保佑我演出成功......”

许清扬猛地抬眼,腿上的剧痛让他连站立都困难,现在去跪爬山路,无异于伤上加伤。

他红着眼看向裴言梦,卑微祈求:“我的腿伤还没好......”

“既然夕枫现在需要,你就必须去!”裴言梦转身,语气不容置疑,“记住,一步一叩首,这才显得诚心。”

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许清扬苦涩地笑了。

他强撑着起身,不顾医生劝阻拆了石膏,在保镖的“陪同”下到了青山寺。

望着熟悉的庙宇和漫长的石阶,他想起当年自己因腿伤抑郁时,裴言梦曾在这里,冒着倾盆大雨,一步一跪为他祈福,求他安康快乐。

如今,还是这座寺,还是这些台阶,却是他拖着残腿,为推他下楼的仇人祈福。

多么讽刺。

他忍着钻心的疼痛,开始一阶一阶地跪拜。

每跪一次,心里便默念一句:“愿你我,死生不复相见。”

当他终于跪完最后一级台阶,浑身湿透,腿已失去知觉,将求来的平安福交给保镖后,便彻底昏迷过去。

再次醒来,裴言梦站在床前,语气听不出情绪:“长记性了?”

许清扬异常沉默,双眼空洞,面色惨白。

见他这副模样,裴言梦心口莫名一涩,语气缓和了些:“夕枫只是弟弟,你何必一次次与他计较?”

“我说了会娶你,就不会改变。清扬,别再闹了......”

许清扬眼角溢出一滴泪,心却再无波澜。

他声音沙哑得厉害:“裴言梦,我妈已经不在了,我们之间的婚约基础也没了。”

“你爱谢夕枫,我成全你。”

他闭上眼,轻轻吐出三个字:“退婚吧。”

“啪!”床头的花瓶被裴言梦扫落在地,碎裂发出巨响。

她面色阴沉得可怕,手心被碎片划破渗出血珠。

在一片狼藉中,她上前扼住他的肩膀,眼底翻涌着许清扬看不懂的激烈情绪:“我说了夕枫只是弟弟!我们纠缠了二十年,你这辈子都别想轻易逃离!”

最终,她松开手,带着一身戾气转身离去。

看着她消失的背影,许清扬知道,是时候了。

他费力地下床,整理好仅有的几件行李,拨通了沈斫雪的电话:“请来接我。”

婚礼当日,裴家宾客盈门,却迟迟不见新郎。

裴言梦烦躁地呵斥下人:“去找!他肯定在闹脾气!”

保镖仓惶回报:“裴总,到处都找不到许先生......”

裴言梦冲进化妆间,只见那件昂贵的定制婚纱平整地铺在床上,旁边放着被撕成两半的婚书。

这时,她的手机震动,收到一条定时发送的视频。

视频里,许清扬站在一处偏僻的海边悬崖,狂风卷起他素白的衣摆。

他的脸上一片平静,眼神却无比决绝:“裴言梦,我用二十年青春明白了一个道理。”

“救命之恩不是爱情,责任更不是。”

“那些你视若枷锁的恩情与婚约,我从今日起......悉数归还。”

视频最后,他仰面,朝着汹涌的海浪纵身跃下!

裴言梦瞳孔骤缩,嘶吼出声:“不——!”

手机从她颤抖的手中滑落,屏幕碎裂。

她像疯了一样冲出房间,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梯,不顾一切地想要赶往那个地点,耳边嗡嗡作响,听不见任何人的呼喊。

与此同时,机场广播轻柔响起。

许清扬穿着毫不起眼的保洁服,混在人群中,最后回望了一眼这座困了他二十年、爱恨交织的城市。

他低声自语,如同诀别:“裴言梦,今生再也不见。”

然后,他决绝转身,踏入了登机通道,消失在茫茫人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