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让我说下去,他这个院长的脸,朱樱书院的脸,都要被我一个人掀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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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生不敢。”
我顺势收声,再次躬身行礼。
见好就收。
话说到这个份上,已经够了。
道理已经摆在台面上了,谁是谁非,明眼人都看得清楚。
再咄咄逼人,反而落了下乘。
江伯远看了我一眼,眼神里多了一些别的东西。
大概是忌惮。
一个无权无势的寒门孤女,面对不公,能如此从容不迫,引经据典,字字珠玑,这本身就是一种可怕的力量。
他必须重新评估我的价值,以及打压我的风险。
李夫子此时抚着胡须,朗声笑道:“好!说得好!”
他站起来,走到我的卷子前,重新拿起来。
“‘文以载道,亦以情动人’。若文章只有一副硬邦邦的道理骨架,没有血肉情感,没有华彩文辞,那与官府的告示有何区别?”
他看向钱夫子,眼神里带着一丝鄙夷。
“子建公若无那汪洋恣肆的才情,何来千古传诵的《洛神赋》?白学士若无那缠绵悱恻的笔触,又怎能写出催人泪下的《长恨歌》?”
“辞藻本身并无对错,关键在于用辞藻来表达什么。”
“卫知此文,借风喻势,论的是人心权欲之变,言之有物,发人深省。其文辞虽丽,却是为意境服务,字字句句,皆有千钧之力。我看,非但不该判为下下等,反而当为此次大考之魁首!”
“魁首”二字一出,满场哗然。
江若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
她精心设计的局,被我三言两语,就破得干干净净。
现在,李夫子更是直接把我推上了第一名的位置。
这是她绝对不能接受的。
钱夫子也急了。
“李兄!你这是强词夺理!此女牙尖嘴利,巧言令色,绝非贤良之辈!若让她得了魁首,将来入朝为官,必定是个祸害!”
“祸害?”李夫子冷笑,“我看,固步自封,党同伐异,才是真正的祸害!”
两位夫子当场就吵了起来。
一个说我品行不端,一个说我才华横溢。
其他评委也分成了两派,议论纷纷。
场面一度非常混乱。
我站在原地,一言不发。
像一个风暴眼,安静地看着周围的一切。
我的目的已经达到了。
我把水搅浑了。
只要他们吵起来,钱夫子想一手遮天,给我定罪,就不可能了。
院长江伯远头都大了。
他用力拍了拍桌子。
“够了!成何体统!”
全场再次安静下来。
他目光沉沉地看着我,又看了看吵得面红耳赤的两位夫子。
我知道,他在想办法。
想一个既能保住他侄女的面子,又能平息争议,还能让我无话可说的办法。
这种老狐狸,最擅长的就是和稀泥。
果然,他清了清嗓子,开口了。
“卫知的文章,才华是有的,但钱夫子的担忧,也并非全无道理。女子为官,德行为先,行事过于锋芒毕露,确实不是好事。”
听听这话说得。
滴水不漏。
先肯定我的才华,再敲打我的“德行”。
“这样吧,”他缓缓说道,“既然大家对这篇文章争议这么大,那就暂且搁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