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我爹姜建国,在极度的愤怒之下,理智的弦终于断了。
他抄起墙角的一条板凳,嘶吼着朝我砸了过来。
“打死你这个孽障!当初我就不该把你接回来!”
板凳带着风,狠狠地砸在我的背上。
剧痛传来,我闷哼一声,跪倒在地。
一下,两下,三下……
我没有哭,也没有求饶。
只是死死地咬着牙,任由板凳一下下落在身上。
透过模糊的视线,我看到王淑芬在一旁抹眼泪,却没有上来拉一下。
看到姜光辉脸上露出解气的神情。
看到姜茶跪在地上,嘴角勾起隐秘而得意的笑。
这就是亲人。
在这之后,我成了家里的瘟神。
没人跟我说话,没人给我好脸色。
我背上青一块紫一块,疼得钻心,却没人问一句。
姜建国自从那天打了我之后,就再也没正眼看过我。
好像我不是他女儿,而是他人生中一个巨大的污点。
三天后,家庭会议在没有我参与的情况下召开了。
是姜茶提议的。
她说:“姐姐在家里待着,迟早还要闯祸。我听说郊区有个国营农场。”
“那里正在招工,不如送姐姐去锻炼锻炼,磨磨她的性子。”
送我去农场。
这个提议得到了父母和弟弟的一致同意。
他们甚至都没有问我一句,就替我做好了决定。
不过对我来说,去哪儿都一样。
这个所谓的家,比屠夫的猪圈还要冰冷。
隔天一早,天还没亮,我妈王淑芬就把我叫醒了。
她给了我一个布包,里面是两件打着补丁的旧衣服,和几个干硬的窝窝头。
“去了农场,好好干活,少惹事。”
这是她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
送我去农场的人,是姜茶。
她特意请了假,脸上带着虚伪的关切笑容,一路都在嘱咐我。
“姐姐,农场虽然苦了点,但能锻炼人。”
“你放心,我会经常去看你的。”
我一言不发。
公共汽车摇摇晃晃,开了近三个小时,才在一个荒凉的站点停下。
下了车,还要再走土路。
远远的,我看到了一排低矮的平房,和望不到头的田地。
这里就是新归宿,红星农场。
有个满脸横肉,皮肤黝黑的中年男人在农场门口等我们。
一看就不好惹。
“你就是王队长吧?我是姜茶。”
“这是我姐姐姜禾,以后就要麻烦您多多照顾了。”姜茶甜笑着迎了上去。
那个王队长小眼睛在我身上滴溜溜转了一圈,目光里的不怀好意毫不掩饰。
“好说,好说。”他咧开嘴,露出一口黄牙。
姜茶把我推到他面前。
然后拉着他走到一边,压低了声音,以为我听不见。
“王队长,我这个姐姐从小在乡下长大,野惯了。”
“到了您这儿,您可得替我们家好好管管她。”
她从口袋里掏出一个信封,悄悄塞进王队长的手里。
“这里面是五十块钱,还有几张工业券,您拿着喝茶。”
王队长掂了掂信封的厚度,脸上的笑容更灿烂了。
“放心吧,姜同志,交给我了。”
姜茶满意地点点头,临走前,她凑到王队长耳边又补充了一句。
“只要别弄出人命,其他的……你懂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