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陈班头从人群里走了出来。
县衙衙门的衙役被分为三大班,快班、壮班、皂班,每班各设班头。
当日在牢狱被砍伤的班头黄声,是壮班班头,负责护卫县衙、押解囚犯、协助征收粮税等事务。
而陈班头则是快班班头,负责缉拿罪犯、传唤人犯,也称捕头。
陈班头不止自己来,身后还有跟着两个眼熟的衙役。
姜晚在县衙里住了这么些日子,衙门里的衙役,她不说都认识叫得上名字,但基本都知道。
“姜姑娘。”
一行人朝姜晚拱手打招呼。
他们中个个都知道姜晚,就算不认识本人,也认识姜晚的药。
做他们这行的,难免受伤,姜晚配的金疮药实惠又好用,见效特别快,他们几乎人是手有一瓶。
姜晚回以一礼。
陈班头刚才在人群外听了几耳朵,对事情的来龙去脉大致有了了解。
不去看一家子伤兵败将的吴家人,他视线落在姜晚身上,“姜姑娘没事吧,可是有人欺负你......”
吴老二忙不迭告状,“差爷来得正好,快抓这个女的,她——”
还不等吴老二说完,就先挨了吴长水一脚,“一边去,有你什么事。”
“爹!”
“老头子!”
吴老二跟吴婆子俱是不满,换来吴长水两记眼刀。
没眼色的东西,没瞧见这帮衙役对姜春丫个个恭敬有余的态度吗!
瞧陈班头说话的语气,分明跟姜春丫熟稔得很。
联想到姜春丫活着从死牢里走出来,行事又如此毫无顾忌,吴长水不得不有所联想,这丫头交上了大运,背后有人。
姜春丫背后有人,而自己屁股却不干净啊。
户绝房这种事,确实是应该官府认定,但是......
又有几个真的按章办事,但凡手里有点权力的,谁不想着位置谋点福利呢?
这种事情,本来就是民不举官不纠。
可闹上去,就又是另外的情形了。
他就是一个小保长,他那大舅子前日刚被新县令撸了职位,上了公堂,没人没钱,县太爷又正是立威的时候。
自己说不得会被拿来当典型!
吴长水心思百转之时,姜晚已转向陈班头,“陈班头来得正好,我和吴保长正好有事要上衙......”
吴长水一听急忙打断,讪笑道:“误会误会,都是误会!陈班头别当真,小姑娘跟您开玩笑的。”
“误会?”
陈班头虎目落在吴长水身上,冷哼了声,“吴保长,咱们也算是老相识了,容我提醒你一句,咱们这位新县令可跟走了的前县令不同。新县令爱民如子,最痛恨以权谋私,横行乡里之贼。”
吴长水被惊出一身冷汗,连忙求饶,“不敢不敢,小人不敢!”
陈班头不说话,看向姜晚。
吴长水当下明白,此事关键在姜晚的态度。
他忙殷勤好话,“春丫,好春丫,世侄女,一点误会而已,没必要闹大。我跟你爹还有些交情呢,你忘了,从前你都是叫我吴伯伯的。”
姜晚被这声称呼恶心到,却也知道见好就收,顺着台阶往下,“当真是误会?”
“是啊,误会。”
“那你这携家带口在这里在我家干什么呢?”
“这......”
吴长水脑子飞速转动,“我这不是听说世侄女出狱,前来恭贺道喜。”
姜晚眼露嘲讽,“就光用嘴贺啊?”
“世侄女的意思是?”
“将这屋里屋外的杂物全部清走,恢复原样。”
“应该的。”
“这两个月的房租也结一下,我不占你便宜,胜惠五两银。”
吴长水瞪眼。
这还叫不占便宜?比市价贵十倍还不止!
但陈班头就挎刀杵在那儿,吴长水就算不满也不敢多话,只能咬牙答应,从满是不情愿的家里人身上搜刮出五两银子。
姜晚没直接上手,指间轻扬撒了些粉末,才伸手接过碎银子。
想了想,又补上一句,“对了吴伯伯,走前记得再打几桶水,里里外外全部扫洒干净。锅碗瓢盆被褥枕席全部换成新的,别人沾过的,我不要。”
这又得花多少功夫,多少银钱!
吴长水恼恨不已,“世侄女,见好就收吧,别太得寸进尺。”
姜晚不看她,只看吴长水,“那怎么了?吴保长不服?那咱们上衙门评评......”
吴长水当即吓白了脸,连忙朝姜晚告饶,“依你依你,都依你!”
姜晚笑眯眯,“很好。”
她走向陈班头,从兜里另外拿出一个荷包,递到陈班头跟前,“今日多亏有你和二位兄弟,一点小意思,请几位兄弟吃酒喝茶。”
陈班头收下荷包,满意一笑,“姜姑娘客气了,这些本来就是我等兄弟该做的。”
按规矩办事,这钱他收得不虚。
临走之前,他意有所指地瞧了眼吴长水,“往后若有人胆敢仗势欺人,姜姑娘尽管来报,便是小人解决不了,还有典史大人,还有县尉,县太爷可为你做主。”
这句话声音不高不低,外间看热闹的街坊都听得一清二楚,纷纷交头接耳。
姜晚清楚地感觉到无数道好奇的目光投向她,震惊、怀疑、羡慕、揣度,甚至还有敬畏。
吴长水则险些站不住,吴大郎等人也被吓慌了神。
他们是真没想到,姜春丫竟然有整个衙门做靠山。
多少愤怒多少不甘,此时都化为乌有,只剩下懊悔。
早知道如此,当初说什么都不该来占这姜家的便宜。
如今倒好,偷鸡不成蚀把米,亏大了。
吴长水又悔又痛,还痒,是真痒。
两只手挠出了十几道血印子,他实在受不了,挤出一个谄媚的笑,“世侄女,你说的我都答应,你目的也达到了,是不是该把解药给我了?”
姜晚状似不解,“解药?什么解药?”
吴长水举起自己的手,红疹斑斑,血印道道,看得人直起鸡皮疙瘩。
地上的吴大郎更是已然面目全非,看不出本来模样。
“就你刚才撒在银子上的那些药粉啊。”
那一看就是解药!
“哦,你说这个啊。”
在众人期待的眼神中,姜晚粉色的唇瓣轻轻一碰,“不好意思,刚才不小心用完了,没了。”
“没了?!”吴家一家人齐齐尖声。
姜晚笑着,一脸人畜无害,“不过你们也不用忧心,就算没解药,等过上十天半个月,这痒自然就好了。”
吴长水跟吴大郎满心绝望。
那他们岂不是还要再被痛痒上十天半个月?
瞧着眼前如丧考妣的人,姜晚只想送他们两个字,活该!
抢回了房子,姜晚总算感觉稍微出了口气,夜里,她躺在床上并未直接睡下,盘算着接下来的计划。
但翌日一早,一个不速之客的闯入,打乱了她的计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