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景晨把最后一捆柴劈好时,院墙上的日头已经歪了。王兰叉着腰站在厨房门口,嗓门比灶台上的水壶还响:“苏晚!你看看你找的好女婿,一天到晚就知道劈柴挑水,地里的草都快比苗高了,他眼皮都不抬一下!”

苏晚正在给父亲煎药,闻言只能低声劝:“大嫂,景晨身子骨还没好利索,重活干不得。”

“什么好利索?我看他就是懒!”王兰的声音穿透窗纸,“当初要不是你爹病着,家里缺个跑腿的,谁要这种来历不明的上门女婿?我看他那木讷样,指不定是哪里跑出来的傻子!”

景晨蹲在柴堆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掌心的薄茧——那是常年握桃木剑磨出的。他抬头看了眼厨房方向,没作声,只是把劈好的柴码得更齐了些。入赘苏家三个月,这样的话他听了不下百遍,从最初的攥紧拳头,到如今的波澜不惊,他只用了一个念头:守住苏晚,守住这个暂时能落脚的地方。

夜里,苏父的咳喘声格外重。苏晚守在床边,听见父亲含糊地说:“水……床底下……有人……”她心里一紧,刚要开手电,就见景晨端着一碗清水走进来,悄无声息地放在床头。

“叔,喝口温水就好了。”他声音很轻,却带着种让人安心的力量。

苏父迷迷糊糊地喝了水,果然不咳了,呼吸渐渐平稳。苏晚看着景晨转身离去的背影,忽然想起昨夜自己做的噩梦——浑身是水的女人掐着她的脖子,冰冷的指甲几乎要嵌进肉里,惊醒时脖子上真的有淡淡的红痕。她当时没敢说,怕家里人更不安。

可这天晚上,怪事闹到了明面上。

后半夜,王兰尖叫着从西厢房冲出来,头发乱糟糟的,指着厨房方向语无伦次:“缸……水缸里……有张脸!白的!盯着我笑!”

苏晚和景晨都被惊醒了。苏晚拿着手电照过去,厨房门虚掩着,水缸里的水静得像块黑布,哪有什么脸?王兰却瘫在地上哭:“真的有!她还冲我摆手,让我下去陪她!”

景晨走过去,伸手在水缸沿摸了摸,指尖沾了点湿冷的潮气。他没说话,转身回屋,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三枚铜钱,弯腰往水缸旁的土里一埋,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

“别吵了,去睡吧。”他拍了拍手上的土,“天亮就好了。”

王兰哪敢再睡,抱着被子缩在苏父房门口,一个劲念叨“撞邪了”。苏晚看着景晨的侧脸,月光从窗棂漏进来,照得他下颌线格外清晰,全然没有平时的木讷。她犹豫了很久,终于问:“景晨,你……是不是懂这些?”

景晨沉默片刻,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略懂一点,山里学的土法子。”

他没说实话。就在刚才摸水缸时,他已经看清了——那是个溺死的女鬼,怨气缠在水缸里,因为这口缸正对着西厢房的床,又靠着老宅的地基,地基下埋着的,正是她当年被沉塘的地方。去年暴雨冲垮了后院的墙,把她的尸骨冲得离宅子更近了,这才让她有机会作祟。

天亮后,王兰非要请邻村的神婆来看看。神婆穿着花褂子,拿着桃木剑在院里跳了半天,又是撒米又是烧纸,最后说要“献祭”一只活鸡,把邪祟引到鸡身上带走。结果鸡刚杀好,血就顺着台阶流进了水缸,水缸里的水“腾”地冒起泡泡,一股腥臭味弥漫开来,吓得神婆拎着包就跑,连钱都没敢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