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心死如灰，欲饮忘川
我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回到卧房的。镜中的女子，面色灰败，眼神空洞，宛如一具被抽走灵魂的躯壳。腰间那枚同心结魄玉，副玉冰凉刺骨，旁边那根他曾说代表他心意的红绳，也黯淡无光。
原来，玉佩感应不到真心，红绳也系不住变心的人。
我摘下玉佩和红绳，紧紧攥在手心，冰冷的触感却不及心中寒意半分。过往十年的甜蜜画面纷至沓来，却又在瞬间支离破碎，被禅房和偏院那不堪的一幕幕取代。巨大的痛苦几乎将我撕裂。
恍惚间，我想起古籍中记载，忘川河畔，奈何桥头，有孟婆守候，赠人一碗汤，可忘尽前尘旧事，了断今生孽缘。
死？不，那太便宜他们了。我要忘了他，忘了这刻骨铭心的背叛与耻辱，干干净净，重入轮回。
这个念头一旦生出，便疯狂滋长。我推开窗，夜风凛冽。或许，死亡是另一种解脱。
我取出笔墨，铺开素笺，想留下只言片语，却发现千言万语堵在胸口，无从写起。最终，只落下几行字：“君既无心，我便休。此生痴妄，尽付流水。愿饮孟婆汤，踏过奈何桥，来生来世，永生永世，不复相见。”
我将纸条压在玉佩下，换上一身素白襦裙，如同当年嫁他时那般洁白。然后，我走向府中那片他为我种下的梨花林。如今非花开时节，枯枝嶙峋，在月光下如同鬼爪。
我寻了一棵最粗壮的梨树，取出早已备下的白绫。风中，似乎传来他焦急的呼唤：“晞儿！晞儿！”
是幻觉吧。我闭上眼，将脖颈伸入绫圈。
脚下悬空的瞬间，腰间那枚一直被忽略的副玉，突然爆发出刺目的红光！一股柔和的力量将我托住，白绫应声而断。我摔落在地，并未感到多少疼痛，只是那求死的心，因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更添悲凉。连死，他都用这法器阻我么？
“晞儿！”一声惊骇欲裂的呼喊自身后响起。陆衍疾奔而来，脸色是前所未有的惨白，他一把将我紧紧搂在怀里，手臂箍得我生疼，身体竟在微微颤抖，“你做什么傻事！你若有事，我怎么办？！”
我看着他眼中的惊恐和后怕，只觉得无比荒谬。他此刻的紧张，与偏院中的温存软语，究竟哪个才是真的？还是说，这亦是他演技的一部分？
我奋力推开他，声音冰冷彻骨：“陆大人，放开我。你救得了我这一次，救不了下一次。心死了，人活着，与行尸走肉何异？”
他瞳孔骤缩，眼中翻涌着我看不懂的痛楚和慌乱：“晞儿，你……你听到了什么？还是看到了什么？不是你想的那样！你听我解释！”
解释？解释他如何一边与我扮演恩爱夫妻，一边与别人暗通曲款？解释他为何连真名都吝于给我知晓的“婉儿”，却是我夫君的“心之所向”？
我看着他，忽然笑了，笑容凄绝而惨淡：“解释？不必了。陆衍，我只问你一句，寒山寺禅房，府内偏院，柳依依，或者说……婉儿，手腕的蝴蝶胎记，你可还要否认？”
他脸色瞬间血色尽褪，嘴唇翕动，却终究未能吐出一个字。那默认的姿态，比任何辩解都更具杀伤力。
“呵……”我低笑出声，眼泪却已流干，“十年……整整十年……陆衍，你骗得我好苦。”我抬手，指向院门，“滚出去。我不想再看见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