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随即,他的话锋又是一转,那份深情款款的绝望,变得实际而熟悉。

“阿沅,你得帮我。现在就得帮我。肃王那个匹夫处处与我作对,父皇又对他赞誉有加。最近他负责的漕运出了纰漏,正是我的机会,可我……”

为妃。

这两个字在楚清沅的脑海里回响,化作一声无情的嘲笑。他让她用血肉白骨铺就他的成皇之路,转世而来,却只舍得赏她一个有名分的奴婢身份。

她缓缓抽出了自己的手。

他皮肤的温度让她感到一阵恶心。

她微微垂下头,发丝遮住了她的脸。一滴眼泪恰到好处地滑落,这是她用一生练就的本事。

“殿下……”

她的声音细若游丝,仿佛一碰就碎。

“还说这些做什么。前世,阿沅的命,本就是殿下的。”

她不提那杯毒酒,也不提自己的冤屈。这样卑微的顺从,才是最尖锐的利刃,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她的命,是他亲手夺走的。

效果立竿见影。

浓重的愧疚扭曲了赵珩的脸,他面露痛色。

“不!不是的!阿沅,你的命是你的!”他语无伦次地辩解,“这一世,我把我的命给你!我的江山也分你一半!只要你留在我身边!”

更多的空头支票。和门外的泥土一样廉价。

她终于抬起脸,一双眸子水光潋滟,却清澈见底,是全然的、悲剧般的奉献。

“殿下的事,就是阿沅的事。”

她接上了他刚才的请求。

“殿下是说漕运?肃王殿下那边,可是出了乱子?”

赵珩见她上钩,肉眼可见地松了口气。情人的悔恨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政客的急切。

“正是!一批运往北境的军粮出了问题,数量对不上。肃王把持着漕运司,这是他最大的疏漏!阿沅,你快帮我写一道折子,我要在父皇面前,参他一本,让他永无翻身之日!”

赵珩心满意足地走了,手里紧紧攥着她草草写下的奏疏要点。他留下一个小小的钱袋,作为扳倒心腹大患的计谋的报酬。

门关上的瞬间,楚清沅脸上的悲戚荡然无存。

她掂了掂那个钱袋,轻飘飘的,没什么分量。

她走到桌边,给自己倒了杯冷茶。

漕运一案。她记得很清楚。

前世,赵珩正是凭着此事,对萧玦发起了猛烈的攻击。朝堂之上闹得沸沸扬扬,最终查明,军粮并非萧玦监守自盗,而是一帮地方贪官做的手脚,他们用沙石换走粮食,企图栽赃给肃王。

萧玦被打了个措手不及,虽最终自证清白,却也落了个“失察”的罪名,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大打折扣。

赵珩的奏疏,经由她的笔,字字诛心,刀刀见血。

但递上这把刀的人,不会是赵珩。

她换上一身干净的素色棉布裙,走出了家门。

京城最有名的“听风阁”茶楼里,照例坐满了高谈阔论的文人士子。

她没有进去。

她拐进了对面一条小巷,在一家不起眼的面摊坐下。她知道,肃王萧玦最信任的心腹之一,冯迁,有午间在此用饭的习惯。

她点了一碗阳春面,安静地吃着。

一刻钟后,一个作商贾打扮的男人走进了面摊,正是冯迁。

楚清沅慢条斯理地吃完面。起身结账时,她脚下一个“趔趄”,撞到了邻桌的客人。一张折好的纸条从她袖中滑出,不偏不倚,正好落在冯迁的脚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