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灵舟刚停稳在灵舟坪,舱门打开的瞬间,一股比云岚城浓上数倍的灵气扑面而来,带着一股清润。苏明喻下意识牵住傅星渊的手,指尖带着点微凉的力道,语气比平时沉了几分:“流云宗规矩严,不比外面自在,你先以我朋友的身份登记暂住,等三天后的宗门考核过了,再办正式弟子手续。”

傅星渊点头,他早从原书里知道大宗门的条条框框有多繁琐,别说他现在还没入门,就算成了外门弟子,随意走动都可能挨罚。两人跟着人流往山门口的登记处走,沿途不少穿各峰服饰的弟子往来,见了苏明喻都笑着打招呼,目光扫过傅星渊时,难免多了几分好奇。

登记处是座青砖搭的小亭,亭里坐着个穿云飏峰暗紫弟子服的中年修士,手里握着本厚厚的兽皮名册,笔尖蘸着灵墨,正低头记录。

见苏明喻来,他先搁下笔拱手行礼:“苏师弟,这趟云岚城差事办得顺利?”“劳张师兄挂心,还算顺利。”苏明喻递过自己的内门令牌,令牌上刻着“云飏”二字,边缘泛着淡蓝雷光,“这位是傅星渊,我朋友,暂来峰上待几日,等宗门考核。”

张管事接过令牌,指尖拂过上面的灵力印记,确认无误后才翻开名册,目光在傅星渊身上转了两圈,语气多了几分严谨:“暂住可以,但得遵守峰规——不能随意进试练塔和飏云台,不能私闯峰主洞府,若要在峰内走动,必须跟苏师弟一同。”

他边说边在名册上写下傅星渊三个字,又画了个小小的“客”字,“这是临时通行木牌,收好,丢了可就进不来云飏峰了。”

傅星渊接过木牌,入手温凉,上面刻着简单的云纹,心里悄悄松了口气——总算能暂时留在苏明喻身边了。

往云飏峰去的山路是用雷纹石铺的,石阶上刻着细碎的雷弧,偶尔有淡蓝雷光顺着纹路一闪而过,踩上去能感觉到微弱的灵力波动。越往上走,灵气越浓,隐约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剑鸣轰鸣声——那是云飏峰弟子在修炼。

快到峰顶时,就见飏云台上站着个身影。那人没束发,墨发只用根嵌着雷纹的暗紫玉簪松松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在鬓边,随山风轻轻晃荡。他手里捏着道雷符,指尖缠着几缕淡蓝雷丝,正低头看着台上的练剑桩,听见脚步声,头也没抬:“云岚城的事,跟我好好说说。”

是玉衡真人沈清砚!

苏明喻脚步一顿,连忙快步上前,躬身行礼:“师尊,弟子回来了。”傅星渊也跟着停下,学着苏明喻的样子拱手,语气恭敬:“晚辈傅星渊,见过玉衡真人。”

沈清砚这才抬眼,目光先落在苏明喻身上,见他没受伤,眉梢微不可察地松了松,随即转向傅星渊。他的眼尾微微上挑,瞳仁泛着冷冽的淡蓝,像淬了雷光的冰,扫过傅星渊的脸时,带着点审视的意味。

“哦?”沈清砚挑了挑眉,语气瞬间带了点嘲讽,“就是你跟明喻在云岚城形影不离?看着倒是机灵,眉眼周正,就是不知道灵根怎么样——可别是块中看不中用的朽木,耽误我家明喻修炼。”他说着,指尖的雷丝“噼啪”响了一声,像是在给傅星渊下马威。

傅星渊心里咯噔一下,刚想开口说“晚辈灵根虽杂,但领悟力尚可”,苏明喻就抢着道:“师尊,星渊资质很好!在云岚城,他看一遍就学会了基础剑招,就是灵根杂了点,是五灵根,但这次考核肯定能过!”

“五灵根?”沈清砚哼了一声,往前走了两步,居高临下地睨着傅星渊,“灵根杂成这样,修炼速度得比别人慢一半吧?我云飏峰可不养闲人——明喻,你带他来干嘛?难不成想让他拖你后腿?”

这话听着刺耳,傅星渊却从他眼底看出了点不一样的东西——那不是真的嫌弃,更像是在挑刺,就像长辈考验晚辈时故意说的气话。他正想再说点什么,苏明喻悄悄拽了拽他的衣角,回头冲他眨眨眼,用口型说“没事,师尊就是护短”。

沈清砚把这小动作看在眼里,心里更不是滋味了——自家养了八年的小白菜,刚出远门一趟就被人拐走了,不给他点颜色看看,他还真以为云飏峰的弟子好欺负?

但转念一想,苏明喻自从跟这小子在一起,脸上的笑都多了,上次传讯还提过“星渊救了我”,看来这小子倒是真把明喻放在心上。

他心里盘算着,嘴上却不饶人:“行了,别在这杵着了,进来吧,正好说说云岚城的事——傅小子,你也进来,我倒要听听,你是怎么照顾我家明喻的。”

傅星渊跟着两人往洞府走,心里有点哭笑不得——这位玉衡真人,还真是把口是心非和护犊子刻进骨子里了。

沈清砚的洞府叫霆霄洞,洞口挂着串雷纹铃铛,风一吹就发出叮铃的轻响。洞府内石壁上嵌着不少发光的灵晶,把洞内照得亮堂堂的,桌上摆着个青铜香炉,飘着淡蓝烟絮,那是用雷纹草熏的,能宁心静气。

苏明喻从纳戒里取出一叠供词,递到沈清砚面前:“师尊,苏成私采灵脉、勾结云合宗的证据。他想用苏家秘境当投名状,投靠云合宗,我怀疑……我爹当年的死,也跟云合宗有关。”

沈清砚捏着供词的手指猛地一顿,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白。他跟苏明喻的父亲苏承泽是少年时的好友,当年两人在秘境里背靠背挡过妖兽的利爪,也曾在月下就着一坛灵米酒,结拜还要“同年结丹,共证大道”。

后来的事却像被风吹散的云。苏承泽父亲骤逝,他被迫扛起苏家重担,整日与旁支勾心斗角;而自己则拜入流云宗,一心扑在法术修行上。起初还会传讯问好,可一来二去,一个说的是家族琐事,一个谈的是修行瓶颈,话渐渐少了,竟就这么渐行渐远。

再见面已是多年后,苏承泽送明喻来流云宗,是他亲自去山门口接的。那天云淡风轻,苏承泽穿着一身墨色锦袍,比年少时沉稳了许多,却还是像从前那样拍着他的肩,语气里满是托付:“清砚,明喻就拜托你了。等我解决了苏家那些烂事,就来流云宗接他,到时候咱哥俩再喝一坛灵米酒。”

他当时笑着应了,可没成想,那声拜托竟成了诀别,那句再喝一坛,也永远没了兑现的机会。

“是我对不住你爹。”沈清砚的声音低了些,眼底闪过一丝痛色,“当年我在闭关冲元婴后期,等我出来时,才知道他……”他话说到一半,就说不下去了,拿起桌上的灵茶喝了一口,才勉强稳住情绪,“要是我没闭关,说不定能帮他一把。”

“师尊不必道歉,这事跟师尊一点关系都没有。”他抬眼望向沈清砚,“我爹的仇,我想亲手报。等星渊通过考核后,我就申请闭关,先把筑基修为稳固了,一步一步来,尽早摸到金丹的门槛。”

沈清砚看着他,叹了口气。这孩子从小就懂事,受了委屈也不怎么说,可眼底的倔强,跟他爹一模一样。

“报仇急不得。”沈清砚从储物袋里摸出个瓷瓶,递给苏明喻,瓶身上刻着“固基丹”三个字,“这里面是三枚固基丹,闭关时用,能帮你稳固筑基修为。要是遇到瓶颈,别硬撑,立刻来找我,我给你护法。”

他顿了顿,又补充道:“苏成的动向如今正被执法堂盯着,就等宗门的处理结果下来。他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短时间内缓不过来,你有的是时间准备。记住,你爹最大的心愿是让你好好活着,不是让你急着去报仇。”

苏明喻接过瓷瓶,眼眶微微发红,用力点头:“弟子记住了,谢谢师尊。”

傅星渊站在一旁,没说话。他能感受到沈清砚对苏明喻的疼惜,也能理解苏明喻想报仇的心情——换作是他,也会这么做。他悄悄在心里想:等自己考核过了,一定要好好修炼,早点筑基,到时候就能跟明喻一起面对苏成了。

从霆霄洞出来时,天色已经暗了。云飏峰的夜晚很安静,只有风吹过灵竹的“沙沙”声,还有远处传来的零星剑鸣。苏明喻的住处是间带小院子的木屋,院里种着几株灵竹,竹下有个石桌。

两人进屋后,傅星渊刚坐下,就下意识摸了摸丹田,轻声道:“团团,出来透透气吧,现在没人了。”

一道青光从他丹田飘出,在空中晃了晃,化作个巴掌大的团团。团团的灵光比之前淡了些,看起来蔫蔫的,飘到傅星渊面前,用小脑袋蹭了蹭他的指尖,声音软乎乎的,带着点委屈:“哥哥,最近都没时间跟我玩,我都快蔫了。在云岚城的时候,你跟苏哥哥忙着对付坏人,回了宗门又忙着见师尊,都不陪我说话了。”

傅星渊看着他可怜巴巴的样子,心里一阵愧疚。这段时间确实忽略团团了,从矿场救人到灵舟返程,再到见玉衡真人,一直没顾上他。他赶紧道歉:“是哥哥不好,这不是忙完了嘛,以后天天陪你玩,好不好?”

团团周身的灵光亮了几分,又飘到苏明喻面前,用软乎乎的小身子蹭了蹭他的手背,声音甜得像裹了蜜:“苏哥哥,你闭关的时候,也要常想想我呀,不然我会蔫得更厉害的。”

傅星渊伸手敲了敲他的脑袋,愧疚都少了几分,没好气道:“明喻闭关是去稳固修为、打磨灵力的,哪有功夫想你?别总缠着他说这些没要紧的。”

苏明喻则被它逗笑了,从储物袋里摸出一颗灵果,果皮泛着淡绿灵光,果肉甜丝丝的。他把灵果递到团团面前:“给你留的,甜得很,快吃吧。”

团团眼睛一亮,立刻把灵果抱在怀里,小嘴巴“咔嚓咔嚓”啃得正香,总算不像刚才那样蔫蔫的了。

接下来的三天,傅星渊算是见识到了玉衡真人的使绊子功力。

第一天,傅星渊跟着苏明喻去飏云台练剑。刚拿起剑,就听见沈清砚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傅小子,你这握剑姿势不对啊,手腕太僵,发力不对,练一百年也练不出什么名堂。”傅星渊赶紧调整姿势,刚调整好,沈清砚又说:“不对不对,腰没挺直,剑都拿不稳,还想进云飏峰?”

傅星渊心里无奈,却还是耐着性子调整。苏明喻看不过去,上前帮傅星渊纠正姿势:“师尊,星渊刚学不久,慢慢练就好了。”沈清砚哼了一声:“刚学不久就更要好好练,别偷懒!明喻,你别帮他,让他自己练,练不好不准吃饭。”

结果那天早上,傅星渊练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握剑姿势,手都酸了,沈清砚才勉强点头:“勉强看得过去,下次继续练。”

第二天,傅星渊在院子里看苏明喻修炼。沈清砚路过,站在旁边看了一会儿,忽然说:“傅小子,你看了这么久,会了吗?来,给我演示一下基础火球术。”傅星渊点头,抬手捏了个法诀,一道细小的火光从指尖闪过。沈清砚皱了皱眉:“火光太弱,灵力控制不好,还得练。明喻,你教他,教不好不准他回房休息。”

苏明喻笑着应下,耐心地教傅星渊控制灵力。傅星渊学得很快,没一会儿就掌握了诀窍,火光也比之前强了些。沈清砚看着,嘴角微不可察地勾了勾,转身走了——这小子,悟性确实不错,就是灵根杂了点,不然倒是个好苗子。

第三天临近考核,沈清砚没再使绊子,嘴上却没断,句句都往傅星渊心口上戳。

傅星渊挥剑练到汗湿衣襟,招式刚顺了些,树底便飘来沈清砚慢悠悠的声音:“剑招软得像棉絮,进步这么慢,将来怎么护住明喻?”

他咬着牙刚想反驳,耳边忽然“叮”一声脆响。傅星渊下意识抬眼望去,正对上对方似笑非笑的目光:“修炼时一点不专心?灵根本就杂,精神还这般涣散,入门考核还想过?”

他脸一热,握剑的手紧了紧,刚要开口辩解,沈清砚又随手扔来颗石子,精准打在他剑脊上:“又分神?方才那个破绽,是打算留着给对手当靶子?”

……

傅星渊心里清楚,沈清砚这些使绊子,其实都是在帮他。帮他纠正握剑姿势,帮他提升灵力控制——这位看起来嚣张跋扈的师尊,其实比谁都心软。

三天时间很快就过去了,宗门入门考核的日子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