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门洞的阴影像被墨汁浸透,风刮过,带着点铁锈般的冷意。傅星渊攥着苏明喻手腕时,指尖不经意蹭过对方腰带内侧 —— 那里藏着灵髓玉,被苏明喻用双层锦缎腰带裹了层隐匿符收着,连呼吸时的起伏都难让其露出痕迹,更别说被外人察觉。
“城楼上暗处有人,是苏成的人,但他们不敢太明目张胆。” 苏明喻的声音压得极低,指尖捏碎半张流云宗特制的 “隐息符”,淡青色的灵光像薄雾般贴着衣袍铺开,连鬓边垂落的墨发都裹着层微光,“苏家本家在沧澜域,苏成吞了主脉产业后,才把势力往云岚城渗,可这里有流云宗的据点,他怕闹大了被流云宗问责,只能暗地搜捕我。”
傅星渊刚点头,识海突然飘来道软乎乎的声音,:“哥哥!城楼上有两个人趴在垛口,手里拿着探灵符,一直盯着来往的修士看!”
傅星渊心头一凛,悄悄的运转混沌灵气,面上却不动声色,只在识海里轻唤:“团团,混沌灵根会暴露吗?”
识海里立刻传来团团软乎乎的声音:“哥哥放心,不会的!混沌灵根是五灵根转化来的,上古虽有专门的测灵石能探出来,可现在修仙界传承断了,不管用什么法子测,哥哥你对外显出来的,都还是五灵根哟。”
他仍有些不放心,转头对苏明喻道:“你用辨灵术试试我的灵力波动。”苏明喻依言凝神探查,片刻后点头:“和之前一样,是五灵根的气息,没半点异常。”
傅星渊这才松了口气,心中有了对策。掌心泛起淡青色微光,混沌灵气凝成细流,顺着苏明喻的手腕轻轻缠向他腰间——一层层裹住腰带里藏着的灵髓玉,既掩去了灵髓玉的灵气,又悄悄渡去了些许灵泉蕴养。
“这样就不怕被人察觉到灵髓玉的气息了。”傅星渊收回手,指尖不经意蹭过苏明喻发烫的腰侧,“待会儿到了云岚城据点,问话时跟着我就好。”
苏明喻攥了攥腰间的灵髓玉,只觉那处暖融融的,连带着心里也稳了不少,轻轻“嗯”了一声,脚步不自觉往他身边又靠了靠。
“进城做什么?路引拿出来。”络腮胡守卫的声音裹着点刻意的严肃,手里托着块莹白玉佩——玉佩边缘刻满细密云纹,灵光在玉面流转,正是测灵气属性的灵鉴玉佩。
他的目光扫过两人时,在苏明喻的月白长袍上顿了顿,眉头几不可查地皱了下——这制式像极了流云宗弟子常穿的衣袍,他虽拿了苏成的好处要留意穿月白袍的生面孔,却也不敢轻易得罪流云宗的人。
傅星渊早注意到他的神色,从储物袋里翻路引时,特意将苏明喻往身后拢了拢,压着嗓音笑道:“官爷莫多心,我这兄弟原是流云宗外门杂役,前些日子宗门遣散了些旁支杂役,他没处去,就跟着我这散修混口饭吃。”
说着递过路引,那路引是从截杀他们的死士身上搜的,籍贯写着“黑石城”,他用混沌灵气裹着散修残存在路引上的驳杂气息,边角磨得毛糙,还特意沾了点灵草汁液,看着就像常年揣在怀里的样子。“我们上山挖了些灵草,听说云岚城药铺给价高,来换点灵石,顺便给我这兄弟买件新袍子——总穿旧宗门的衣裳,也容易让人误会。”
络腮胡捏着路引看了半晌,目光在苏明喻微垂的脸上扫了扫,见他一副拘谨模样,倒真像个刚离了宗门的杂役。又用灵鉴玉佩扫了扫两人,只探到傅星渊身上驳杂的五灵根气息,苏明喻的灵气则弱得近乎刚入门,确实像个没根基的杂役。
他想起苏成给的信息,又忌惮流云宗的名头,终是把路引扔回来:“进去吧,城里别惹事。西市药铺多,问着路走。”末了又瞥了眼苏明喻的长袍,补了句,“换件衣裳再出来晃。”
傅星渊连忙应下,拉着苏明喻快步进了城,拐过街角才低声笑:“还好提前编了杂役的身份,没让他起疑。”苏明喻点点头,摸了摸身上的月白长袍,轻声道:“下次换件粗布衣裳,省得惹麻烦。”
进了城,城外的戒严像被隔在了另一重天地,街道上热闹得很。两侧的药铺、灵材店前人流如织。
只是这份热闹里藏着紧绷——每隔百步,就有两个灰袍修士倚着墙角站着,眼角的余光不停扫过往来行人,袖筒里的探灵符悄悄亮着一点灵光,却不敢完全展开。遇到流云宗巡逻队,他们更是下意识往路边缩了缩,连捏着符的手都往身后藏了藏。
苏明喻拉着傅星渊往人群里藏,低声道:“苏成的人倒是敢在云岚城布眼线,就是没胆子太张扬。”
两人的目光扫过不远处的灰袍修士——那修士正盯着一个月白袍的散修打量,探灵符的灵光闪了闪,见没什么异常,又很快移开视线。
“往左边的窄巷走,藏珍阁在巷尾,门口有棵老槐树。” 苏明喻拉着傅星渊拐进一条僻静的巷子,青石板上长着层薄苔,踩上去有点滑。刚走了十几步,傅星渊突然顿住脚步,指尖轻轻拽了拽苏明喻的衣袍 —— 团团软乎乎的声音又响了,这次带着点警惕:“哥哥!有三个人朝我们的方向走来,他们身上的味道和破庙里的坏人一样,都带着点血腥味!”
苏明喻立刻会意,两人默契地往巷旁的杂物堆躲去。那里堆着晒干的柴禾和破旧的竹筐,刚好能遮住两人的身形。傅星渊透过柴禾的缝隙往外看,只见三个灰袍死士走了过来,为首的人手里攥着张泛黄的画像,上面画着个穿月白长袍的修士,眉眼依稀是苏明喻的模样,只是画得粗糙,连嘴角的弧度都歪了。
“这巷子里的店铺掌柜都说没见过画像上的人,主脉的余党难道真不在这儿?” 一个死士压低声音说道,“别磨蹭了!去别的巷子看看,成家主说了,今晚还找不到人,咱们都没好果子吃!” 另一个死士踹了踹墙角的石头,声音里满是焦躁,却还是不敢大声,只能骂骂咧咧地往巷外走,脚步快得像在逃。
傅星渊等他们的身影彻底消失在巷口,才拉着苏明喻从杂物堆里出来。巷尾的藏珍阁是间不起眼的木门房,门板上贴着张泛黄的收灵材告示,边角都卷了边。
两人进门后,柜台前一个穿青布衫的中年修士抬起头来。他约莫五十岁上下,鬓角沾着些白霜,手里还攥着块没打磨完的灵玉,看到苏明喻的脸时,手里的玉料 “啪嗒” 掉在地上,眼神瞬间亮了:“小少爷?是明喻少爷吗?你…… 你长得跟主人年轻时候真像!快进来,快进来!”
柳掌柜弯腰捡起灵玉,侧身让两人进入内屋,然后吩咐徒弟看着店面。
内屋,柳掌柜从储物袋里摸出个青铜阵盘,轻轻一转,淡青色的阵纹顺着门框铺开,将屋外的声音彻底隔绝。他先引着两人到竹椅上坐下,倒了两杯灵茶递过去:“主人走那年,你才十岁,如今都长这么大了。这些年你在流云宗,过得还好吗?老主人当年最放心不下的就是你,总说要把你送进宗门,才能避开苏家的纷争。”
苏明喻接过茶杯,指尖碰到温热的杯壁,眼眶微微发热:“柳伯,这些年承蒙宗门照拂,还算安稳。只是父亲的仇…… 我一直没忘。”
柳掌柜叹了口气,指尖摩挲着茶杯的边缘,声音沉了些:“老主人是个好人,当年救我时,连姓名都没留,后来我才知道他是苏家主脉的人。可苏成那厮,八年前彻底吞了老主人在沧澜域的产业还不够,近几年又把主意打到云岚城来,半个月前还抓了五个曾经是主脉弟子的修士 —— 听说就是为了逼问灵髓玉的下落,那些孩子硬气,到现在一个字都没吐,被关在城郊的废矿场里。”
苏明喻握着茶杯的手紧了紧,指节泛白:“苏成连无辜的弟子都不放过?”
“他现在眼里只有灵髓玉,哪管什么无辜不无辜。” 柳掌柜从储物袋里摸出张云岚城的羊皮地图,铺在桌上,“这是我最近摸出来的,苏成在云岚城有三个据点:城西的赌坊,帮着他敛财;北边的药铺,藏着他雇的毒师,专给死士炼毒;还有就是城郊的废矿场,本是主脉的废弃灵矿产后,现在成了他关人的地方。”
苏明喻接过地图,指尖拂过纸面褶皱,小心收入纳戒,起身拱手时,语气里满是敬重:“柳伯,这些年辛苦您守着我父亲留下的最后一点产业,大恩不言谢。”
他话锋微沉,目光添了几分郑重:“关于营救主脉弟子的事,等我有了稳妥计划,再通知您。苏成那人阴狠毒辣,您千万不可擅自行动,免得暴露自己,反而让他起疑。”
“我眼下还要去流云宗据点报道,”苏明喻稍作停顿,眼底闪过一丝锐光,“这次下山本就领了任务,要查云岚城周边的矿脉异动。如今听您一说,这异动多半和苏成脱不了干系。”
“正好,”他语气坚定了些,“这次可以借宗门的力量盯着他的动静。有流云宗压着,苏成再嚣张,也不敢在云岚城太过明目张胆。”
柳掌柜看着他坚定的模样,仿佛看到了当年的老主人,眼眶微热,忙点头应下:“好,好,我等着你们的消息,一定不鲁莽行事。”
柳掌柜将两人送到门口,刚要开口,傅星渊突然皱起眉,故意提高声音:“柳掌柜,您这凝露草的收购价也太低了吧?黑石城的药铺都给三块下品灵石一斤,您这儿才给两块,这生意没法做啊!”
柳掌柜愣了愣,随即反应过来,也提高声音反驳:“小兄弟,云岚城修士众多,境界高的比比皆是,中高阶的灵草灵材才卖得上好价钱,你出售的这种低阶的灵草,云岚城不缺,价格本来就比黑石城低,我给两块已经不少了!你要是觉得亏,去别家看看就是!”
“走就走!” 傅星渊装作气冲冲的样子,拉着苏明喻往外走,出门时还故意踹了踹门槛,柳掌柜在身后骂了句 “不知好歹” —— 两人这出戏,是为了假装成灵材买卖纠纷,避免暗处的眼线怀疑到藏珍阁头上。
出了窄巷,街上的行人多了些。苏明喻引着傅星渊往城东走,路上依旧能看到灰袍修士藏匿于人群中,手里的探灵符在人群中扫来扫去,却没敢靠近流云宗据点的方向。走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前方出现一座挂着青竹牌匾的客栈,正是流云宗的据点 “流云客栈”。
傅星渊瞥见客栈二字,心里暗忖:果然还得是大宗门会玩,能把地盘做大不是没道理的。这哪是简单的歇脚地?明着给自家弟子行方便,暗里还能靠宗门的活招牌赚钱——毕竟这是流云宗的据点,谁敢随便惹?那些沾了麻烦、没处躲的散修,还不得巴巴跑过来求庇护,掏钱买个安稳?流云宗的掌门,通透啊!
刚走到客栈门口,就看到台阶上站着两个人 —— 一个穿粉衣的少女,正是林薇薇,她正低头整理衣袍;旁边站着个穿青袍的修士,眉眼间带着股锐气,手里拿着份卷轴。
林薇薇看到苏明喻,眼睛瞬间亮了,快步跑过来:“苏师兄!傅大哥!你们没事太好了!我之前被阵传送到松林里,遇到了青纹狼,是凌羽师兄救了我!”
凌羽收起卷轴,目光落在傅星渊和苏明喻身上,突然顿住。他攥紧手里的卷轴,指尖微微发颤,心里莫名涌起个念头:有什么东西,正从原本的轨道上彻底偏离,再也拉不回来了。
苏明喻走上前,对着凌羽拱手行礼,语气谦和:“多谢凌师兄出手救了林师妹,若不是师兄及时赶到,后果不堪设想。”
他稍作停顿,顺势说明来意:“师弟此次下山,是接了宗门调查云岚城灵脉异动的任务,特意来据点报道。看师兄的样子,莫非也是为了这事来的?不知眼下可有什么进展?师弟刚到城里,对情况还不太熟悉,正想向师兄请教。”
凌羽回过神,把卷轴递过去:“苏师弟,这是灵脉的资料” 他的目光往傅星渊身上打量 —— “苏师弟,这位是?”
傅星渊拱了拱手“在下傅星渊,一介散修,是明喻的……朋友”
傅星渊面上瞧着依旧平静,心底却猛地掀起一阵波澜:这就撞见原文男主了?未免也太突然了些。
他莫名生出种措手不及的惶惑——在他还什么都还没捋顺、没确认的时候,剧情居然就这么自顾自地开跑了。
傅星渊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凌羽,见对方眼神清明,瞧着并非书中描写的那般居功至伟、居高自傲。看来这人跟原书设定,似乎也有些出入。
不过转念一想,这毕竟只是两人第一次照面,凌羽的真实品性还说不清。既然已经遇上了,再慌张也没用,倒不如顺着眼下的情形走下去。
客栈门口的青竹随风晃动,落在几人身上,带着点夜间的凉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