伴随着上下课铃声,写不完的作业,还有晚上九点的路灯,枯燥和晦涩重新融入日常。
张愿更是开摆,以前还会写写笔记,现在看到一黑板接一黑板的公式,她抄都不想抄,反正抄下来变个题型和数字,该不会的照样不会。
于是,历经物理和数学的双重折磨后,张愿主动捡起自己的爱好——编发。
空闲时间,张愿会在网上学习编发,甚至学习化妆,会的发型有十几种,编成后总引得周围同学惊叹。
哇,张愿你好厉害!
哇,苏从你好漂亮!
咳,每次这种时候,张愿都会在心底承认自己有些手段,而苏从会在心底承认自己有点姿色,就算没有姿色,她也认为自己有姿色,就是如此自信。
“从啊,你别动。”课间,被数学荼毒完后,张愿逮着苏从的头发玩啊玩。
苏从已经完全背过身,板正地面对着周字锡,跟他一来一回地下五子棋。
三个人形成了完美的一条线。
“你下了。”
苏从迟迟不落子,周字锡抬头看了她一眼,张愿已经把她额前的碎刘海编进了后头,露出一个光洁饱满的额头。
“我知道,我在思考。”苏从手里攥着一根红笔,手腕落在宽大的作文纸上。
作文纸刚发下来不久,翻动页面时,会冒出淡淡的香味,清风刮过,漫在四周。
“你已经思考很久了,而且这才下了几个子。”
刚才是周字锡第二次提醒她落子。
所谓的子,就是苏从用红笔画圈圈,周字锡用黑笔画叉叉,公平得很,连耍赖推翻棋盘的机会都没有。
就算苏某人不服气用红笔在作文纸上图啊图啊图,方某人也会很耐心地在那张乱七八糟的纸上告诉她,他是怎么赢的。
“你别急,我在想一个万全之策。”苏从故作深沉。
最近的气温降到这个冬天以来的最低处,外面寒风呼啸,课间除了上厕所的,没有几个人会去外面受虐。
高白月凑过来看,帮苏从指了一个位置,三颗脑袋凑在一起,跟研究世界局势似的。
苏从瞥了一眼,头发连着脑袋被张愿从后面扯了一下,于是顺势仰着脸倔强反驳:“我不,我再想想。”
“你再想下去,天都黑了。”高白月无力吐槽。
苏从缓缓道:“阿月,你别这么着急。”
高白月暴跳如雷:“你闭嘴,别叫我阿月,爷爷的,老子是直男。”
“好的,阿月。”
“靠。”高白月没再说话。
周字锡笑了笑,一只手撑着下巴,靠在旁边贴着瓷砖的墙上,静静地等着。
苏从最后还是落了笔,在一个两人都意想不到的位置,周字锡怀疑她在憋什么大招。
一开始周字锡还有优势,但慢慢的,苏从占了上风,最后还是让她赢了。
她果然在憋大招。
“好了。”张愿在身后如释重负地喊了声。
苏从用红笔潇洒一划,在纸上将五个红色圆圈连成一条笔直的线,嘚瑟到摇头晃脑,五官乱飞。
苏从的头发长且直,还乌黑发亮,今天张愿帮她扎了一个法式麻花辫,麻花围着头转了一圈最后没入后脑勺,耳朵两侧有几绺被压弯的短发随意垂着,配着她明目张胆的笑,显得活泼张扬了许多。
她笑起来的时候,眼睛总是弯弯的,会露出上排八颗牙齿,很好看,像是微风带着暖意拂过宽阔原野,疯长的绿草随风摆动,自由且自在。
周字锡有些出神。
“超好看。”一直埋头做题的李子蕴转头夸了一句。
“谢谢,都是张愿手艺好,以后班上有谁结婚,可以叫她去当化妆师。”苏从抽回了放在周字锡桌上的作文纸。
张愿笑道:“当然可以,我打友情价。”
李子蕴问:“几折?”
张愿傲娇地嘟着嘴,黑眸抬向天花板,“看交情,交情不好的,打一百折。”
李子蕴哈哈笑了两声,没再接话。
草长莺飞,一览无余的生活中,很快吹来了四月风。
刚结束期中考试那几天,周字锡的心情看起来不是很好,总是耷拉着一张脸对着几张试卷,苦闷又难以排解。
苏从不想看书的时候,总找他下五子棋,周字锡一向应下,但那几天她总是被拒绝。
别人都不愿意陪她下五子棋,因为幼稚。
她软磨硬泡了好久,周字锡才答应跟她下一局。
“你怎么了?”苏从偶尔瞥他几眼,他还是那副兴致不高的样子。
“没怎么。”
“是因为不是年级第一吗?”苏从在作文本上画了一个圈,小心翼翼地问他。
期中考试,周字锡班级第二,年级第五。
苏从班级第三,年级四十,和周字锡差了几十分。
她不忧心自己,却担心周字锡会有心理落差,很莫名其妙的想法。
周字锡思索着,在她刚刚画的红色圆圈下面,用黑笔画了个叉。
“不是,你别问了。”他的声音透着疲惫。
“做娘的关心关心你,怎么了,不让问了还,长大后翅膀就硬了是吧。”苏从故意板着一张脸逗他。
周字锡果然笑了,用黑笔轻轻敲了敲她的手背,轻骂:“你是不是有毛病。”
“我要是有毛病,你说不定也有毛病,因为毛病有可能会遗传,所以儿子,别咒自己了。”
周字锡又敲她手背,提醒:“快下,到你了。”
苏从看着局势画了个圈,又问:“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你跟我说,做娘的,带人去揍他。”
周字锡边动笔,淡淡地回她:“到时候两方见面,谁揍谁还说不准呢,说不定你会在里面求我帮你报警。”
“真有人欺负你?大块头?”
“没有。”
“真的假的?”
“真的。”周字锡抿着唇,“你下不下,不下我写作业了。”
“下下下。”
周字锡最近确实被人坑了一顿。
刚结束期中考试的那天晚上,周字锡抄小路回家,意外被小混混堵在巷子里。
他被两人困在黑暗中,无边夜色裹挟着春风,路边的绿叶沙沙作响,明明春意盎然的季节,却无端蔓延着丝丝凉意。
周字锡有时候会细想,如果不跳级,跟着同龄人一样好好学习好好成长,是不是就不会面对突兀的差异,以及差异带来的副作用。
可惜没如果,该面对的还得面对。
对面两人看起来是新手,眼神飘忽不定,隔一两秒就扭头观察巷口有没有路人,生怕被人发现。
其中一个更高的,用手压着周字锡的肩膀,使劲儿把他按在墙上,另一个开始对他搜身。
他忽然分神想起了大块头,想起了满是爬山虎的巷子口,那日清晨的雾气和今晚的月亮一样朦胧。
油然而生的勇气,代替了清晨伪装的冷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