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 章:冰窟惊魂
冰爪靴踩在融冰的冰面上,发出咕叽咕叽的响声,像踩在泡发的海绵上。林夏盯着脚下不断蔓延的水痕,心脏跟着冰面的裂纹一起发紧。昨天还坚硬如铁的冰层,一夜之间变得软塌塌的,冰镐戳下去能留下个深坑,积水在坑里晃荡,映出张苍白的脸。
“这冰面比我前女友的心还不靠谱,” 小王扛着撬棍走在最前面,防寒服的裤脚沾满泥水,冻成硬邦邦的冰壳,“再这么融下去,我们不用等那长翅膀的蜈蚣来,自己就成‘冰原冰棒’了。”
陈风没接话,他正用冰镐敲打冰面,听着下面传来的空洞回响。“前面有片冰丘,” 他指着远处鼓起的雪堆,那里的雪没融化,还保持着蓬松的状态,“绕道走,那里的冰层下面是空的,像块夹心饼干。”
“绕道?我们绕了三天了,再绕就该绕回废弃科考站了!” 小李拄着断成两截的冰镐,腿上的绷带在融冰里泡得发白,“我的腿快撑不住了,要么走直线,要么你们把我扔在这儿,省点食物。”
林夏蹲下来摸了摸冰面,指尖传来刺骨的凉意,却比别处软很多。“陈风说得对,” 她用冰镐在冰丘边缘画了个圈,圈里的冰面突然往下陷了陷,“下面至少有三米深的融冰层,雪地车开过去肯定陷进去,到时候我们连拉车的力气都没有。”
“陷进去就陷进去,总比在这里磨磨蹭蹭等死强!” 小王突然把撬棍往冰面上一摔,震得冰屑溅了林夏一脸,“我们的压缩饼干只剩最后一包了,再绕路,不等饿死,就得先内讧打起来!”
陈风的手猛地攥紧了方向盘,指关节泛白。他的旧伤在潮湿的寒气里又犯了,左手止不住地抖,却死死按着喇叭 —— 这是他们约定的警戒信号。“谁再敢扰乱军心,直接按队规处理!” 他的声音裹着冰碴子,砸在每个人脸上,“十年前,就是因为有人抢食物,全队差点死在冰缝里,我不会让历史重演!”
林夏赶紧打圆场,从背包里掏出最后半块压缩饼干,掰成四瓣递给大家。“先垫垫,” 她的手指冻得发僵,饼干渣掉在冰面上,瞬间被融冰浸湿,“过了这片冰丘,前面有个补给点,是我上次考察时藏的应急物资,应该还在。”
“应急物资?你怕不是冻糊涂了吧?” 小王接过饼干塞进嘴里,嚼得像在啃石头,“这鬼地方,藏块金砖都能被企鹅刨出来当玩具,还能留着物资?”
陈风没理他,发动雪地车往冰丘侧面绕。履带碾过融冰的冰面,溅起的泥水在车身上冻成冰壳,像披了层铠甲。林夏盯着车窗外,冰丘的裂缝里渗出浑浊的水,在阳光下泛着诡异的绿光,像有什么东西在底下搅动。
“小心!” 她突然大喊,指着车头前方的冰面 —— 那里的冰层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裂,裂缝像条白蛇似的往车底窜。
陈风猛打方向盘,雪地车在冰面上划出个 S 形,却还是晚了一步。左前轮 “哐当” 一声陷进冰窟,车身瞬间倾斜,差点翻过去。小王在后座一头撞在车顶,疼得嗷嗷叫,像被踩了尾巴的猫。
“又陷了?这破车是跟冰窟杠上了是吧?” 他揉着后脑勺爬起来,防寒帽上的绒毛沾满冰碴,“早知道买辆坦克来,看这冰窟还敢不敢嚣张。”
陈风跳下车,冰镐往冰窟边缘一戳,冰面瞬间裂开道新缝。“下面是空的,” 他的脸色沉得像冰,“至少五米深,全是融冰化成的水,还有暗流,硬拉会把车拽散架。”
“那怎么办?总不能在这儿开‘冰窟派对’吧?” 小李趴在车窗上往外看,冰窟里的水泛着漩涡,像张要吞噬一切的嘴,“我看不如把车扔了,轻装前进,说不定还能快点到安全区。”
“扔了车?我们的物资怎么办?” 林夏反驳,指着车厢里的发电机和药品箱,“没有这些,到了安全区也撑不过三天,跟直接躺平等死有什么区别?”
陈风从车上解下绳索,一端系在自己腰上,一端拴在车斗的挂钩上。“我下去看看,” 他往冰窟里探头,寒气从窟底往上冒,带着股铁锈味,“要是能找到受力点,就能把车拉上来。”
“你疯了?” 林夏拽住他的胳膊,他的旧伤还没好,脸色白得像纸,“冰窟里的暗流能把卡车卷走,你下去就是送人头!”
“那你有更好的办法?” 陈风的手在抖,却把绳索拽得更紧,“要么拉车,要么等死,选一个。”
张教授突然咳嗽起来,他指着冰窟边缘的块岩石:“那里!用撬棍顶住岩石,做个杠杆,能省一半力气。”
众人赶紧行动起来。小王和小李扛着撬棍往岩石上撬,林夏在旁边用冰镐固定绳索,陈风则站在冰窟边缘指挥,额头上的冷汗在寒风里冻成了冰晶。杠杆刚起作用,冰窟突然传来 “咔嚓” 一声脆响 —— 边缘的冰层又裂了!
“快!再加把劲!” 林夏嘶吼着往撬棍上压体重,防寒服的拉链崩开了,露出里面冻得发硬的毛衣,“冰窟要塌了!”
陈风突然跳上撬棍,整个人的重量压上去,撬棍 “嘎吱” 一声弯成了 C 形。雪地车在杠杆的作用下缓缓往上抬,左前轮终于露出冰窟,却在这时,撬棍 “啪” 地一声断了!
众人被巨大的反作用力掀翻在地,小王直接滚到冰窟边缘,半个身子悬在外面,吓得魂飞魄散。陈风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他的防寒服领子,硬生生把他拽了回来,自己却因为用力过猛,旧伤复发,疼得蜷在地上。
“陈队!” 林夏扑过去扶他,发现他的左手腕以诡异的角度扭曲着,显然是脱臼了。她赶紧按住他的手腕,咔嚓一声复位,陈风疼得闷哼一声,额头渗出的冷汗瞬间冻成了冰珠。
“车…… 车保住了吗?” 他喘着气问,目光死死盯着雪地车。
林夏回头,只见雪地车虽然歪在冰窟边,总算没再往下陷。小王和小李正用绳索把车往安全地带拽,动作笨拙却卖力。她松了口气,把陈风扶到岩石旁坐下,从急救包里掏出绷带给他固定手腕。
“损失了什么?” 陈风的声音还在发颤,却不忘清点物资。
“两箱罐头掉进冰窟了,” 小李的声音带着哭腔,他的腿在刚才的拉扯中又裂开了,血把绷带浸得通红,“还有半桶柴油,也洒了……”
陈风没说话,只是闭上眼睛揉着太阳穴。林夏知道他在心疼 —— 那些罐头是他们最后的储备,柴油更是维持雪地车运转的命根子。她往冰窟里看,浑浊的水里还浮着个罐头盒,被暗流卷着往深处漂,像片绝望的叶子。
就在这时,小王突然尖叫起来,指着小李的背包 —— 那里露出半截饼干袋,是刚才林夏分的那半块剩下的。“你居然藏食物!” 他像头饿狼似的扑过去,一把抢过背包往地上摔,饼干渣混着冰碴撒了一地。
“那是我留着晚上吃的!” 小李也急了,瘸着腿扑上去抢,两人在冰面上扭打起来,像两头争夺食物的困兽。
“住手!” 陈风怒吼着站起来,左手的绷带还没系好,却一把揪住小王的后领,把他拽得离地三尺,“我早就看你不对劲,昨天丢的罐头是不是你偷的?”
小王的脸涨成了猪肝色,嘴里还在嘟囔:“我饿…… 我就是饿…… 在这鬼地方,不抢就是等死……”
“抢就能活?” 陈风把他往冰窟边缘一推,小王吓得死死抱住旁边的岩石,裤腿瞬间湿了一片 —— 不知道是吓的还是冰窟里的水溅的,“十年前,就是因为有人抢食物,害死了三个队友,我不会让你毁了大家!”
林夏赶紧拉住陈风,生怕他真把小王推下去。“按队规,驱逐出队,” 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给他三天的食物和水,让他自己想办法,我们不能带个定时炸弹在身边。”
小王的脸瞬间白了,扑通一声跪在冰面上,抱着陈风的腿哭:“陈队,我错了…… 我再也不敢了…… 你别赶我走,这地方一个人走就是死啊……”
陈风闭上眼睛别过头,林夏知道他心软了 —— 毕竟是一起出生入死的队友,谁也不忍心看着他独自面对冰原的危险。但规矩就是规矩,在南极,任何一点私心都可能导致全队覆灭。
“走吧,” 林夏把三天的食物和水塞进小王怀里,声音软了些,“沿着我们来的路往回走,废弃科考站还有些物资,能撑到稳定期。到时候我们会派人接你。”
小王知道再求也没用,抓起东西踉踉跄跄地往回走,背影在冰原上越来越小,像片被风吹走的叶子。小李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蹲在地上哭了,不知道是后怕还是愧疚。
陈风走到雪地车旁,发动引擎试了试,履带虽然还有点歪,总算能走了。“出发,” 他的声音很沉,左手还吊在脖子上,“赶在天黑前穿过这片冰原,前面的冰谷能挡住暗流。”
林夏跳上车,发现张教授正坐在角落里抹眼泪,摄像机还牢牢抱在怀里。“教授,您没事吧?” 她递过去块巧克力,是从自己嘴里省下来的。
“没事…… 就是觉得……” 张教授的声音哽咽,“那孩子…… 也是饿急了……”
“在南极,饿不是抢的理由,” 林夏望着窗外小王消失的方向,心里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了,“陈队说得对,十年前的教训太惨了,我们不能重蹈覆辙。”
雪地车在融冰的冰面上缓缓前行,履带碾过冰缝的声音像在敲鼓,敲得每个人心里发慌。林夏看着陈风握着方向盘的右手 —— 左手脱臼了,他就用一只手开车,额角的疤痕在颠簸中微微颤动,像在诉说着十年前的伤痛。
她突然想起陈风日记里的话:“在南极,活下去的不是最强壮的,也不是最聪明的,是最懂得克制的。” 以前她不懂,现在看着冰窟里漂浮的罐头盒,看着小王消失的背影,终于明白了。
天黑时,他们抵达了陈风说的冰谷。谷壁陡峭,却挡住了肆虐的寒风,冰面也坚硬了许多,不再是软塌塌的豆腐渣。陈风把雪地车停在背风的岩石下,开始检修车辆,林夏则生火煮融冰化成的水,张教授和小李在旁边整理剩下的物资,气氛压抑得像块冰。
“还有多少食物?” 陈风的声音从车底传来,带着机油味。
“够我们三个撑五天,” 林夏的声音很轻,“柴油还能走两百公里,够到安全区了。”
陈风从车底钻出来,脸上沾着油污,却笑了笑:“那就好。” 他往火堆里添了块冰,火苗窜高了些,映得每个人的脸忽明忽暗,“明天早起,争取在磁场稳定前赶到信号塔,把求救信号发出去。”
林夏看着跳动的火苗,突然觉得没那么冷了。她知道,前路还有更多的冰窟、更多的危险在等着他们,甚至可能还有那长翅膀的蜈蚣。但只要他们还在一起,还能守住那份克制和信任,就一定能等到稳定期,等到回家的那天。
夜深时,林夏被冻醒了,发现陈风还在车边检修,左手的绷带已经被汗水浸透。她走过去,把自己的防寒服披在他肩上,带着体温的布料瞬间被寒风裹紧,却仿佛给了他无穷的力量。
“别硬撑,” 她的声音很轻,像雪花落在耳边,“你要是倒了,我们真成‘南极孤儿’了。”
陈风没回头,只是把防寒服往她那边推了推。“没事,” 他的声音里带着笑意,“十年前欠队友的,这次我得还清楚,不能再留遗憾了。”
林夏看着他的背影,突然觉得这冰谷里的寒风也没那么刺骨了。远处的极光在天边泛着柔和的绿,不像之前那么诡异,像是在为他们指引方向。她知道,只要他们还在一起,就没有跨不过的冰窟,没有到不了的安全区,没有回不了的家。
第二天清晨,林夏被引擎的轰鸣声吵醒。陈风已经修好了雪地车,正往车上搬物资,左手虽然还不能用力,却把一切收拾得井井有条。张教授在煮最后一锅融冰水,小李则在检查猎枪,脸上的绝望少了些,多了点希望。
“出发!” 陈风的声音里带着力量,发动雪地车往冰谷深处走。履带碾过坚硬的冰面,发出清脆的响声,像在敲打着希望的鼓点。
林夏看着车窗外掠过的冰谷,心里默默数着:还有四天,稳定期就到了。她知道,回家的路还很长,但只要身边的人还在,就有走下去的勇气。毕竟,在这片冰封的世界里,他们不是孤军奋战,他们是彼此的光,是彼此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