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做得好。”
李凡的话音刚落。
“啊——”
一声不似人腔的咆哮,从高台之上炸开,震得整个演武场嗡嗡作响。
是张霸天。
他亲眼看着自己的独子,他唯一的血脉,他落云宗未来的希望,在自己面前,化为一滩恶臭的毒水。
那根名为理智的弦,崩断了。
“我的儿啊!”
张霸天仰天狂啸,血泪从他眼角滑落。
下一秒,他整个人化作一道残影,冲天而起。
“本座要你们……陪葬!”
轰隆!
筑基期大修士的威压,再无任何保留,如同决堤的洪水,疯狂地席卷了整个演武场!
飞沙走石!地动山摇!
那些修为低下的外门弟子,连惨叫都发不出来,就被这股恐怖的气势压得口喷鲜血,当场昏死过去。
整个演武场,瞬间化为人间地狱!
“宗主疯了!”
“快跑啊!”
高台上的长老们,同样被这股威压冲得东倒西歪,一个个面色惨白。
他们想阻止,却根本插不上手!
张霸天的手心,托起了一座巴掌大小的黑色小塔。
那小塔迎风便长,瞬间化为三丈之高,塔身之上,篆刻着无数玄奥的符文,一股镇压天地、磨灭万物的恐怖气息,从中散发出来。
筑基期法宝,镇魂塔!
这是他的本命法宝,是他身为一宗之主的底牌!
“死!都给本座去死!”
张霸天状若疯魔,就要催动法宝,将下方的一切,连同李凡师徒在内,全部碾成齑粉!
就在这时。
李凡动了。
他没有后退,只是上前一步,将刚刚收功、气息还有些不稳的林小小,完全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他抬起头,直面那从天而降的恐怖威压。
“宗主,玩不起了?”
他开口了,语气平淡得像是在问今天天气怎么样。
可就是这平淡的语气,让张霸天更加疯狂。
“本座今天不但要玩!还要玩死你!”
“镇!”
他掐动法决,那黑色的镇魂塔,带着足以压塌山岳的伟力,轰然砸下!
李凡却连头都没抬。
他体内的《万道始源经》,被催动到了极致。
嗡——
一股与张霸天截然不同的气息,从他体内,轰然爆发!
如果说张霸天的威压,是狂暴的海啸。
那李凡的气势,就是深不见底的万丈深渊!
浩瀚,凝实,厚重!
那感觉,就好像一个是用沙子堆起来的城堡,而另一个,是货真价实的钢铁雄城!
轰!
两股气势在半空中狠狠对撞!
张霸天的威压,竟被硬生生地顶了回去!
李凡身后的林小小,瞬间感觉压力一轻。
而高台之上,那些苦苦支撑的长老们,全都僵住了。
他们骇然地感受着那股从李凡身上散发出的气息。
“这……这是什么?”
“他不是炼气大圆满吗?”
“怎么可能有炼气期,能硬撼宗主的威压!这不可能!”
张霸天本人,更是如遭雷击。
他死死地盯着李凡。
他终于确认了。
这家伙,从一开始,就在扮猪吃老虎!
他根本不是什么炼气期!
可那又如何?
丧子之痛,早已让他失去了所有理智!
“不管你是什么怪物!今天,你都必须死!”
他喷出一口精血,融入镇魂塔中,法宝的气息再次暴涨!
李凡看着那座即将砸落的黑色巨塔,终于有了点别的动作。
他慢悠悠地,从怀里,摸出了一张纸。
一张看起来平平无奇,甚至有些泛黄的……符纸。
“本来不想用这玩意儿的。”
“太浪费了。”
他嘀咕了一句,然后,将一缕微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的灵力,注入了那张符纸之中。
就是这一瞬间。
天地,失声了。
整个世界,所有的声音,所有的颜色,所有的光,仿佛都在这一刻,被抽离。
一股无法用语言形容的,来自生命最本源的恐惧,攥住了在场每一个还能喘气的人的心脏。
悬浮在半空中的镇魂塔,剧烈地嗡鸣起来,塔身上的符文,疯狂闪烁,像是在哀嚎,在恐惧!
张霸天,僵住了。
他那张因疯狂而扭曲的脸,表情凝固。
他感觉不到任何灵力波动。
但他感觉到了……死亡。
一种绝对的,无法抗拒的,只要对方一个念头,自己就会连同灵魂一起,被从这个世界上彻底抹除的……死亡预感。
这是什么力量?
筑基?
金丹?
不!
都不是!
这股气息,哪怕只是泄露出微不足道的一缕,都让他感觉,自己那个已经闭关多年的金丹期宗门老祖,在这股力量面前,渺小得像个婴儿!
元婴!
一个让他灵魂都在颤抖的词,从他脑海深处,不受控制地蹦了出来!
他死死地盯着李凡手里的那张符纸。
他终于明白了。
彻底明白了。
什么扮猪吃老虎。
什么绝世高人。
自己从头到尾,都猜错了!
对方的背景,对方的来历,比他想象中最坏、最恐怖的情况,还要恐怖一百倍,一千倍!
自己,竟然想杀一个背后站着元婴期存在的恐怖人物?
冷汗,瞬间浸透了他的后背。
那股滔天的杀意和疯狂,如同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瞬间熄灭。
只剩下,无尽的冰冷和恐惧。
就在这死寂的对峙中。
“哎哟!宗主!宗主息怒啊!”
几位落云宗的长老,反应过来,连忙冲到张霸天身边。
“宗主!不可!”
“为了宗门百年声誉,请您克制!”
“人死不能复生!但落云宗不能毁了啊!”
他们哪里是劝架。
他们分明是在救张霸天的命!
他们怕宗主一个想不开,真的动了手,下一秒,整个落云宗,就要从这片土地上,被彻底抹去!
这些话,给了张霸天一个台阶。
一个用宗门声誉当借口的,救自己一命的台阶。
他僵硬地,缓缓地,转动脖子。
他看了一眼李凡手里的符纸。
又看了一眼擂台上,那摊已经开始腐蚀石板的毒水。
痛苦,怨毒,不甘,恐惧……
种种情绪,在他胸中疯狂翻滚。
最终,都化为了一股深深的无力。
他缓缓地,收回了那只掐着法决的手。
悬在半空中的镇魂塔,发出一声不甘的悲鸣,迅速缩小,飞回了他的掌心。
他收回了法宝。
他不敢赌。
“好……很好……”
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
“赌约,我落云宗……认了!”
“从今日起,青云镇后山那条灵脉,归你所有!”
说完这句话,他整个人,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瞬间苍老了十几岁。
他没有再看李凡一眼。
他走到擂台边,脱下自己的外袍,颤抖着,将那滩毒水,连带着地上被腐蚀的石板,一同包裹起来。
那是他儿子,留在这世上,最后的东西。
“我们……走!”
他抱着儿子的“遗体”,带着残存的落云宗弟子,头也不回地,朝着山门外走去。
那背影,颓然,落寞,像一条被打断了脊梁的丧家之犬。
李凡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将那张符纸,又慢悠悠地塞回了怀里。
他转过身,看着身后的林小小。
“走吧。”
“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