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乡县是一个山区小县城,背靠银霞山脉,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贫困县。
庄菱的家在杨柳庄,与徐家所在的芦塘村相邻,都属于东乡县下辖的下坪乡。
因村口有一棵传说中成了妖的老柳树而命名,村子就在银霞山脚下,是贫困县中的贫困村。
也是一个即将消亡的自然村落。
如今还在村子里住的,也只剩下二十多户老人了。
芦塘村和杨柳庄由农田相连,一条小路相通两村。
庄菱跨过一道无水小桥就看到了杨柳庄的大柳树,正是盛夏,老柳树那一头招摇的很。
她并没有走回去,而是拐了个弯,在田边防风林一棵树下站定,弯腰吐出了口血。
脏腑里,那翻江倒海的钝痛像一把刀子,一点一点的刮着她的神经。
那张白皙的脸,转瞬间变成了苍白。
“咳咳……”
庄菱又吐出一口血,终于感觉胸口的那一股憋胀感消失,接着便是一阵清凉感从心脏出发,散向五脏六腑。
她心中一喜。
“看来,我没料错。”
扶着树又吐了吐嘴里的血,站直身体后,感受了一下,确定那疼痛是真的减轻了。
庄菱深吸了口气,脸上总算是露出轻松的表情。
那张检查单是真的,她的病也是真的。
半个月前,她以18岁的年纪,提前完成了大学学业,并且拿到了大厂offer。
却没想到,在入职前的体检当日晕倒了,然后便查出了她全面器官衰竭。
在这之前,庄菱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她的身体素质要比普通人好得多。
庄菱当日就办理了住院,开始一边治疗一边做各种检查,希望找出生病的原因。
然而,治疗一点作用都没有,她住了一个星期的院,病情也急速恶化。
七天的时间,她瘦了十多斤,整个人都枯萎了。
最后医院也没办法,只能委婉的告诉她,不如回家,安稳度过最后的时光。
于是,庄菱就用身上最后的钱,买了车票,拖着行李回到了杨柳庄。
她原本是想,死也要死在父母身边。
村里的老人们看在往日的情面上,还能埋她一下。
可没想到,她都回来一个星期了,虽然每天还是在承受脏腑的剧痛,人却还活着。
她甚至感觉,这病情在慢慢好转。
只是,速度很慢很慢。
这不由的让她往玄学那方面去想了,所以,今天老徐找她的时候,她一口就答应了。
就是想要试试看,她的病到底和这些事有没有关。
现在她证实了,确实是有关系的。
她很开心。
庄菱拿出自己的手机,从小信里找出一个人的名字点开,转了三百块钱过去。
留言:“三十张我常用的符,你包邮。”
对面几乎一秒衔接就发来一个星星眼的表情,然后就是一串激动的语音。
“我靠你小子,呜呜呜,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人能用我的符了。”
“你现在找我买符,是不是找到活下去的方法了?”
“太好了,呜呜呜,你活着我才能活着啊,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能用我的符,你死了,我也得饿死。”
“三十张是不是少了点?你再买点留着用啊。”
庄菱无语极了,也发了语音过去。
“知道这世界上就我一个能用你的符,你还不老实维护我这唯一客户,还敢强卖?”
“我手里现在就两千块钱,把我饿死你给我陪葬吧。”
对方发来一个捂嘴流泪的表情,接着就是一个讨好的表情。
语音:“嘿嘿嘿,我这不是不知道嘛。”
“行行行,三百就三百,不喝酒还是能吃一段时间的。”
庄菱:“还没找到原因?”
语音:“没有呀,嗨,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也不抱希望,就当是游历了。”
“道不凡。”庄菱声音郑重了一些。
“累了就来找我,我给你送终。”
道不凡的最后一句,庄菱没听。
不用听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大柳树底下坐着几位早起的老太太,看着庄菱扛着铁锹回来就知道她这是又去干好事儿了。
一位挽着发髻的老太太笑眯眯问:“小菱啊,今天挖的谁家的?”
庄菱笑眯眯道:“张奶奶,芦塘村的。”
张奶奶:“哟,芦塘村还有敢骂你的啊?”
庄菱:“是的呢,不过以后应该就没有了。”
“我回家做饭啦,奶奶们吃了?”
“吃了吃了!”
庄菱终究还是没吃上饭。
回了徒了四壁的家,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在外边上学这四年,她一次家也没回过。
这次回来,又半死不活,现在家里还是回来时候的样子。
三间小瓦房,一个不足五十平的荒芜小院子,就是她的家。
推开屋里门,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一步一个灰尘脚印地走到卧室门口。
伸手要拿卧室门口篮子里放着的,昨晚蒸的南瓜。
一股强烈的困倦感就涌上她的脑袋。
庄菱察觉不对,一把握住一角南瓜塞进嘴里,快步走到床边,噗通一声就倒了下去。
不过,她还是硬撑着瞪着眼将那一角南瓜给吃进了肚子里。
然后嘎巴一下,睡了过去。
庄菱以为自己要睡很久的,至少醒来的时候,应该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毕竟这几天她都是这么过的。
然而,她觉得自己刚闭上眼,就睁开了眼。
然后就发现自己是站着的。
站着的?
庄菱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站在在一间刷了大白墙的屋子里。
无论是房顶还是脚下,还是四壁,全都是白的。
整个房间并不大,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平的样子。
没有门,也没有窗户,却可以呼吸。
一张白色看起来像是白玉的桌子摆放在房间的正中央,桌子上放着一张纸,空白的纸右下角有一个红色的印章。
能看出来是四个字,可惜这字体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不知道写的什么。
庄菱拿起来看了看,手感很奇怪,不像是普通的纸。
将纸放回原位,庄菱想要试着找一下出口。
她的手在墙上轻轻抚摸着,光滑细腻,冰冰凉凉的感觉还不错。
突然,在她转了一圈,摸到最后一面墙的时候,那面墙在她的手抖了一下。
庄菱愣住,又按了一下。
那面原本平静的墙面,竟然像是灌满了水的水包,一戳一个印子,其他地方就荡起来了。
庄菱连忙松手,那墙又恢复了平静。
“有人吗?这是什么地方?”
庄菱轻声喊了一声。
然而,没有人回答她。
又走回桌子旁边,庄菱看着那红色的印章:“难道这是线索?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出来,也确实不记得自己见过这玩意儿。
庄菱叹了口气,双手撑在桌子上,微微的疼痛让她有些憋气。
然而,她的双手正好压在了那张白纸上。
原本干净的白纸上立刻出现了一行字。
【受害人:徐金凤】
庄菱看着自己的手:“是因为我牵了她的手,有了她的气息?”
那纸上的字并没有消失,好像真的写上去了。
按照她的猜测,搓了搓自己的手,又对着那纸按了一下。
她想试试,如果是她自己的气息呢?
手按上去那一瞬间,在那一行字上面又出现了一行字。
【审判者:庄菱】
庄菱顿时瞪大了眼睛:“审判者?我是审判者?”
看着两行字之间空着的位置,她的心在狂跳。
“难道还有别的人?受害人,还有加害者?那要怎么做?”
一种莫名的兴奋刺激着她大脑在飞速运转。
她直觉这个地方和她的身体恢复有关系。
她不觉得这是个坏事。
一个可以让她活下去的事,怎么能是坏事呢?
庄菱开始头脑风暴,心情却十分美妙。
等她把各种可能都想了一遍,再去看那张纸的时候,突然愣住。
“不对,徐金凤不应该在等检查结果吗?就算是玄学,也不能随便干预有结果的人间事物吧?”
“除非……”
“当当当——”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入她的耳边,庄菱整个人顿时像是被人拉扯一般,向着墙面撞过去。
下一瞬,她猛地睁开了眼。
“当当当——”
急促的敲门声十分清晰,就在她的门外。
“谁?”
“庄菱,是我,我们昨天刚见过面,我是刑侦队的队长方少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