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东乡县是一个山区小县城,背靠银霞山脉,是一个名副其实的贫困县。

庄菱的家在杨柳庄,与徐家所在的芦塘村相邻,都属于东乡县下辖的下坪乡。

因村口有一棵传说中成了妖的老柳树而命名,村子就在银霞山脚下,是贫困县中的贫困村。

也是一个即将消亡的自然村落。

如今还在村子里住的,也只剩下二十多户老人了。

芦塘村和杨柳庄由农田相连,一条小路相通两村。

庄菱跨过一道无水小桥就看到了杨柳庄的大柳树,正是盛夏,老柳树那一头招摇的很。

她并没有走回去,而是拐了个弯,在田边防风林一棵树下站定,弯腰吐出了口血。

脏腑里,那翻江倒海的钝痛像一把刀子,一点一点的刮着她的神经。

那张白皙的脸,转瞬间变成了苍白。

“咳咳……”

庄菱又吐出一口血,终于感觉胸口的那一股憋胀感消失,接着便是一阵清凉感从心脏出发,散向五脏六腑。

她心中一喜。

“看来,我没料错。”

扶着树又吐了吐嘴里的血,站直身体后,感受了一下,确定那疼痛是真的减轻了。

庄菱深吸了口气,脸上总算是露出轻松的表情。

那张检查单是真的,她的病也是真的。

半个月前,她以18岁的年纪,提前完成了大学学业,并且拿到了大厂offer。

却没想到,在入职前的体检当日晕倒了,然后便查出了她全面器官衰竭。

在这之前,庄菱一点感觉都没有,甚至,她的身体素质要比普通人好得多。

庄菱当日就办理了住院,开始一边治疗一边做各种检查,希望找出生病的原因。

然而,治疗一点作用都没有,她住了一个星期的院,病情也急速恶化。

七天的时间,她瘦了十多斤,整个人都枯萎了。

最后医院也没办法,只能委婉的告诉她,不如回家,安稳度过最后的时光。

于是,庄菱就用身上最后的钱,买了车票,拖着行李回到了杨柳庄。

她原本是想,死也要死在父母身边。

村里的老人们看在往日的情面上,还能埋她一下。

可没想到,她都回来一个星期了,虽然每天还是在承受脏腑的剧痛,人却还活着。

她甚至感觉,这病情在慢慢好转。

只是,速度很慢很慢。

这不由的让她往玄学那方面去想了,所以,今天老徐找她的时候,她一口就答应了。

就是想要试试看,她的病到底和这些事有没有关。

现在她证实了,确实是有关系的。

她很开心。

庄菱拿出自己的手机,从小信里找出一个人的名字点开,转了三百块钱过去。

留言:“三十张我常用的符,你包邮。”

对面几乎一秒衔接就发来一个星星眼的表情,然后就是一串激动的语音。

“我靠你小子,呜呜呜,我还以为这辈子再也没有人能用我的符了。”

“你现在找我买符,是不是找到活下去的方法了?”

“太好了,呜呜呜,你活着我才能活着啊,这世界上只有你一个人能用我的符,你死了,我也得饿死。”

“三十张是不是少了点?你再买点留着用啊。”

庄菱无语极了,也发了语音过去。

“知道这世界上就我一个能用你的符,你还不老实维护我这唯一客户,还敢强卖?”

“我手里现在就两千块钱,把我饿死你给我陪葬吧。”

对方发来一个捂嘴流泪的表情,接着就是一个讨好的表情。

语音:“嘿嘿嘿,我这不是不知道嘛。”

“行行行,三百就三百,不喝酒还是能吃一段时间的。”

庄菱:“还没找到原因?”

语音:“没有呀,嗨,我都半截身子入土的人了,也不抱希望,就当是游历了。”

“道不凡。”庄菱声音郑重了一些。

“累了就来找我,我给你送终。”

道不凡的最后一句,庄菱没听。

不用听也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大柳树底下坐着几位早起的老太太,看着庄菱扛着铁锹回来就知道她这是又去干好事儿了。

一位挽着发髻的老太太笑眯眯问:“小菱啊,今天挖的谁家的?”

庄菱笑眯眯道:“张奶奶,芦塘村的。”

张奶奶:“哟,芦塘村还有敢骂你的啊?”

庄菱:“是的呢,不过以后应该就没有了。”

“我回家做饭啦,奶奶们吃了?”

“吃了吃了!”

庄菱终究还是没吃上饭。

回了徒了四壁的家,吃饭的心情都没有了。

在外边上学这四年,她一次家也没回过。

这次回来,又半死不活,现在家里还是回来时候的样子。

三间小瓦房,一个不足五十平的荒芜小院子,就是她的家。

推开屋里门,陈旧的气息扑面而来,一步一个灰尘脚印地走到卧室门口。

伸手要拿卧室门口篮子里放着的,昨晚蒸的南瓜。

一股强烈的困倦感就涌上她的脑袋。

庄菱察觉不对,一把握住一角南瓜塞进嘴里,快步走到床边,噗通一声就倒了下去。

不过,她还是硬撑着瞪着眼将那一角南瓜给吃进了肚子里。

然后嘎巴一下,睡了过去。

庄菱以为自己要睡很久的,至少醒来的时候,应该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毕竟这几天她都是这么过的。

然而,她觉得自己刚闭上眼,就睁开了眼。

然后就发现自己是站着的。

站着的?

庄菱环顾四周,发现自己站在在一间刷了大白墙的屋子里。

无论是房顶还是脚下,还是四壁,全都是白的。

整个房间并不大,看起来也就十二三平的样子。

没有门,也没有窗户,却可以呼吸。

一张白色看起来像是白玉的桌子摆放在房间的正中央,桌子上放着一张纸,空白的纸右下角有一个红色的印章。

能看出来是四个字,可惜这字体超出了她的认知范围,不知道写的什么。

庄菱拿起来看了看,手感很奇怪,不像是普通的纸。

将纸放回原位,庄菱想要试着找一下出口。

她的手在墙上轻轻抚摸着,光滑细腻,冰冰凉凉的感觉还不错。

突然,在她转了一圈,摸到最后一面墙的时候,那面墙在她的手抖了一下。

庄菱愣住,又按了一下。

那面原本平静的墙面,竟然像是灌满了水的水包,一戳一个印子,其他地方就荡起来了。

庄菱连忙松手,那墙又恢复了平静。

“有人吗?这是什么地方?”

庄菱轻声喊了一声。

然而,没有人回答她。

又走回桌子旁边,庄菱看着那红色的印章:“难道这是线索?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想了半天,实在是想不出来,也确实不记得自己见过这玩意儿。

庄菱叹了口气,双手撑在桌子上,微微的疼痛让她有些憋气。

然而,她的双手正好压在了那张白纸上。

原本干净的白纸上立刻出现了一行字。

【受害人:徐金凤】

庄菱看着自己的手:“是因为我牵了她的手,有了她的气息?”

那纸上的字并没有消失,好像真的写上去了。

按照她的猜测,搓了搓自己的手,又对着那纸按了一下。

她想试试,如果是她自己的气息呢?

手按上去那一瞬间,在那一行字上面又出现了一行字。

【审判者:庄菱】

庄菱顿时瞪大了眼睛:“审判者?我是审判者?”

看着两行字之间空着的位置,她的心在狂跳。

“难道还有别的人?受害人,还有加害者?那要怎么做?”

一种莫名的兴奋刺激着她大脑在飞速运转。

她直觉这个地方和她的身体恢复有关系。

她不觉得这是个坏事。

一个可以让她活下去的事,怎么能是坏事呢?

庄菱开始头脑风暴,心情却十分美妙。

等她把各种可能都想了一遍,再去看那张纸的时候,突然愣住。

“不对,徐金凤不应该在等检查结果吗?就算是玄学,也不能随便干预有结果的人间事物吧?”

“除非……”

“当当当——”

一阵急促的敲门声传入她的耳边,庄菱整个人顿时像是被人拉扯一般,向着墙面撞过去。

下一瞬,她猛地睁开了眼。

“当当当——”

急促的敲门声十分清晰,就在她的门外。

“谁?”

“庄菱,是我,我们昨天刚见过面,我是刑侦队的队长方少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