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在那一刻被拉得无限长，又仿佛只是电光火石的一瞬。
顾沉站在门外，走廊顶灯惨白的光打在他脸上，映不出任何表情。他像一尊冰冷的石像，只有垂在身侧的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青白色，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咔”声。他清晰地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自己胸腔里，被那只紧握的拳头，硬生生捏碎了。碎片尖锐的棱角，刮擦着血肉。
他没有动，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看着。
直到赵锐意犹未尽地抬起头，嘴唇离开林晚的，脸上还带着得逞的、餍足的笑意。林晚似乎想说什么，赵锐却用手指轻轻蹭了蹭她的脸颊，又低声说了句什么，才松开她，转身，脸上带着那种偷腥成功的愉悦，推开了包厢门。
门开的一刹那，里面喧嚣的声浪和刺眼的灯光猛地扑出来。赵锐一眼就看到了门外阴影里的顾沉，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但很快被强装的镇定掩盖。
“沉…沉哥？你站这儿干嘛？吓我一跳！” 赵锐的声音拔高了些，带着刻意的轻松。
顾沉的目光，平静地越过赵锐，落在他身后刚走出来的林晚身上。林晚的脸色在灯光下白得像纸，嘴唇上还残留着一点不自然的嫣红。她看到顾沉，身体猛地一颤，眼神像受惊的兔子，慌乱地躲闪着，不敢与他对视。
顾沉没说话，脸上甚至慢慢扯出一个极淡、极冷的弧度。他迈开步子，从僵硬的赵锐身边走过，径直进了包厢，仿佛刚才在门外看到的只是一团无关紧要的空气。
包厢里依旧吵闹。顾沉走回自己原来的位置坐下，拿起桌上那杯温吞的威士忌，仰头，一饮而尽。冰凉的液体滑过喉咙，却像滚油一样灼烧着食道。
林晚低着头，脚步虚浮地跟了进来，坐回他身边，身体绷得紧紧的，双手死死地攥着自己的衣角。
“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顾沉侧过头，声音不高，甚至带着点平时少有的温和，只有离得最近的林晚能听出那温和底下淬了冰的寒意。他拿起筷子，夹了一块她平时最爱吃的糖醋排骨，稳稳地放进她面前的小碟子里。“多吃点，” 他的目光落在她微微颤抖的嘴唇上，语气平淡无波，“你最近，瘦了。”
林晚猛地抬起头，撞进顾沉深不见底的眼眸里。那里面没有愤怒，没有质问，只有一片死寂的、冰冷的黑。她张了张嘴，喉咙像是被堵住了，一个字也说不出来。巨大的恐惧攫住了她，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看着碟子里那块油亮的排骨，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赵锐也坐回了自己的位置，隔着几个人，眼神复杂地瞟向这边，带着掩饰不住的紧张。
顾沉没再看他们，自顾自地又倒了一杯酒。包厢里的喧嚣成了模糊的背景音，只有他自己胸腔里，那被捏碎的东西，还在持续不断地发出无声的、尖锐的哀鸣。
第二章
凌晨两点，城市终于安静下来。出租车停在公寓楼下，顾沉付了钱，拉开车门下车。林晚跟在他身后，脚步有些踉跄，不知是酒意未消，还是心绪不宁。一路沉默，只有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楼道里显得格外清晰。
电梯缓缓上升，狭小的空间里弥漫着令人窒息的沉默。顾沉靠在冰凉的金属壁上，闭着眼，额角突突地跳。林晚站在角落，低着头，手指无意识地绞着包带，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