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烟...姑母...没事...”
许父接过婢女送来的汤药,柳云烟见状便起身走到一旁。
看着许父将一勺勺吹凉的药喂到许母嘴边,她将头偷偷转到一边掩住发红的眼眶。
两人青梅竹马,感情深厚,即使许母生许婉时伤了身子,也未曾纳妾,如今却沦落到白发人送黑发人。
看着许母吃完药又睡下,两人悄悄退出房间。
“姑父,我有件事和您商量。”
3、她坐在镜前,看着里面那个一身缟素、面色苍白的自己。
姑母坐在她身后,拿着梳子的手抖得厉害,几次都无法将她的长发顺利挽起。
最终,那梳子“啪”一声掉在地上,碎成两截。
“阿烟…你怎能…怎能去…那是火坑啊…”许母终于压抑不住,伏在她肩头哭起来,“你长姐已经没了,那侯府...就是吃人的地方,你要是有什么三长两短.....以后到了地下,我怎么和你父母交代...”
柳云烟没有回头,目光依旧定定地看着镜中。镜里的女子,眼底是一片望不到底的沉寂,仿佛所有泪水都已在那日的棺椁前流干烧尽。
她缓缓抬手,冰冷的手指覆上许母颤抖的手背。
“姑母。”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没有一丝波澜,“阿姐去得不明不白,您甘心吗?”
许母的哭声戛然而止,只剩下压抑的抽噎。
“那道痕,那些针孔…”她一字一顿,声音轻得像叹息,却带着令人心惊的寒意,“总要有人去查,去算。外人如何进得去那内院深处?如何近得了他的身?”
她顿了顿,镜中那双死水般的眼睛微微转动,看向窗外那棵老槐树。
“唯有成为‘自己人’,才能名正言顺地…留在那里。”
许母的手抖得更厉害了,却再也说不出劝阻的话,只是绝望地呜咽着。
她松开许母的手,自己拿起放在一旁的另一把玉梳,递到许母手中。
许母一下一下的,极其缓慢地将长发梳理通顺。
柳云烟手轻轻抚上那刚刚送来的衣服,一套早已备好的、色泽沉黯的衣裙。
她换下身上的孝服,颜色不算鲜亮,却已与满府素白格格不入,刺目得让人心慌。她将那只银簪稳稳插入发髻,冰凉的触感紧贴着头皮,让她混沌的头脑保持着一线清醒的锐痛。
她起身,推开房门。门外候着的,是姐夫——如今即将成为她夫君的男人派来的孙婆子。那婆子脸上堆着恰到好处的悲悯与恭敬,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打量与轻蔑。
“姑娘…不,夫人,”婆子改了口,声音谄媚,“世子请您过去一趟,商议…后续事宜。”
她微微颔首,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她抬步,走过熟悉的回廊,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刃上,又像踏在阿姐的尸骨上。
庭院里,槐花依旧无声飘落。
她伸手,接住一片残瓣,在指尖轻轻捻碎。
清甜的香气早已散尽,只留下一抹苦涩的余痕。
从此,她不再是那个可以在槐树下追着蝴蝶的小女孩阿烟。
正厅门口,柳云烟一眼就看到了坐在厅中的男人,那个马上要成为她丈夫的男人——赵麒。
柳云烟眼中的杀意转瞬即逝,衣袖下的双手攥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
“阿烟,快来见过世子殿下。”许父的声音适时响起,柳云烟收回心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