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像是没注意到身后的骚动,低着头,温柔地抚摸着尸体干枯的头发,嘴里念念有词。
然后他缓缓转过身。
脸上是一个无比诡异的笑容。
2
「啊——!」
又是一声尖叫,这次是陆哲的主治医生,一个年近五十的男人,此刻却吓得腿软,一屁股坐在地上。
陆昂更是面如死灰,指着陆哲,嘴唇哆嗦着,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哥……你……」
陆哲的目光越过他们,直直地落在我身上。
那双眼睛哪里还有半分植物人的空洞与死寂?
里面翻涌着我看不懂的疯狂与偏执,以及一丝……怨恨。
他抱着他母亲的尸体一步步向我走来。
那具尸体已经被特殊处理过,没有腐烂,只是皮肤干瘪蜡黄,像一具被抽干了水分的木乃伊,散发着福尔马林和诡异香料混合的气味。
这三年来,陆家以「思念过甚,不忍火化」为由,一直将蒋岚的尸体存放在医院的独立冷藏柜里。
现在我才知道这不过是为了方便陆哲的「探望」。
「微微。」
陆哲开口了,声音因为三年未曾说话而沙哑得厉害。
「我们的纪念日,你为什么要打扰我和妈妈?」
他的语气里充满了无辜的质问,仿佛我才是那个打断他们母子情深的恶人。
周围的医生护士们已经吓得魂飞魄散,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一边跑一边喊着「诈尸了」。
只有陆昂还愣在原地,世界观受到了毁灭性的冲击。
我冷静地看着陆哲,看着这个我朝夕相处了三年的枕边人。
「所以,你承认了?」
「承认什么?」他歪了歪头,露出一个天真的表情,「承认我醒了?是啊,我醒了,就在你拔掉我呼吸机的那一刻。微微,是你的爱唤醒了我。」
他笑了起来,笑声在空旷的走廊里显得格外阴森。
「是你,让我有了拼尽全力也要活过来的勇气。」
他颠倒黑白将一切都归功于「爱」。
我看着他怀里那具散发着怪味的尸体,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陆哲,你真让我恶心。」
他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阴鸷的疯狂。
「恶心?我让你恶心?」
他猛地将怀里的尸体塞到陆昂怀里,大步向我走来。
「要不是你,我妈怎么会死!要不是你闯进我们的生活,一切都好好的!」
他掐住我的下巴,力道之大,让我怀疑自己的骨头会就此碎裂。
「沈微,这三年,你一定过得很舒心吧?住着我的豪宅,花着我的钱,现在还想杀了我,你好狠的心啊!」
他的指控让我觉得可笑。
如果不是一年前那个雷雨交加的夜晚,我或许真的会信了他的鬼话,一辈子被蒙在鼓里,当一个被世人称颂的「贤妻」。
那天晚上电路故障,整个别墅区都停了电。
我摸黑去给陆哲擦身体,却不小心打翻了床头的水杯。
黑暗中我清楚地感觉到,那只三年里纹丝不动的手,下意识地蜷缩了一下。
那个瞬间我浑身的血液都凝固了。
从那天起我开始怀疑。
我偷偷在房间里装了针孔摄像头。
录下的画面成了我每晚的噩梦。
那个白天里一动不动的植物人,会在深夜里准时起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