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一)楔子

潮湿的空气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加纳阿散蒂地区的原始丛林裹得严严实实。王浩蹲在泥泞的河岸,手里攥着一把自制的金属筛子,浑浊的河水裹挟着金色的沙砾从筛孔间漏下。他盯着筛底残留的那几粒米黄色的细小颗粒,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

三年前,他还是广西上林县一个默默无闻的农村青年,跟着同村的“蛇头”辗转偷渡,用一本伪造的旅游签证踏上了这片传说中遍地黄金的土地。如今,他是“上林帮”在加纳众多淘金客中的一员,每天重复着同样枯燥而危险的工作。

“浩子,发什么呆呢?”旁边一个皮肤黝黑、身材精瘦的汉子拍了拍他的肩膀,“今天运气怎么样?” 王浩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将筛子里的沙砾倒进旁边的木盆:“就这点,跟昨天差不多。”

汉子名叫李增鑫,是村里第一批来加纳的“元老”,据说已经攒下了不少钱。他瞥了眼木盆里那点可怜的金沙,突然压低声音:“今晚别睡太死,有批‘好货’要过手。” 王浩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李增鑫说的“好货”是什么——那些从废弃矿脉偷挖出来的高纯度金块,每次交易都像在刀尖上跳舞。但看着自己磨出厚茧的双手,他最终还是咬了咬牙:“知道了。”夜色渐浓时,远处传来几声零星的枪声,在寂静的丛林里显得格外刺耳。

他蹲下身,用手指捻起几粒金砂,对着阳光仔细看了看,又闻了闻,然后摇摇头:“不行,这含金量太低了。再往上游走走试试?”

王浩点点头,将木盆里的沙砾倒掉,重新拿起筛子。他们的营地就在几公里外的一片空地上,用简陋的铁皮和帆布搭成,周围拉起了带刺的铁丝网,铁丝网后面,几个黑人士兵正端着枪站岗。这是他们用几公斤黄金“买”来的安全。

上林县,这个位于广西中部的小县城,在加纳却有着一个响亮的名号——“黄金之乡”。据不完全统计,全县有超过三万人在海外淘金,其中大部分集中在加纳。这里流传着太多暴富的传说:有人带着500万人民币来,三年后变成一个亿;有人回乡时随手给亲戚一块金砖;有人在香港转机时直接订购了南宁的别墅和法拉利……这些故事像磁石一样吸引着无数渴望改变命运的上林人。

王浩也曾被这些故事打动。他家里穷,父母常年卧病,妹妹还要上学,他自己在村里跟着老把式学了点手艺,却只能勉强糊口。偷渡到加纳,他是抱着“不成功便成仁”的决心来的。

然而现实远比想象中残酷。这里没有遍地黄金,只有无尽的泥泞、蚊虫叮咬和致命的疟疾。他们住的是漏风漏雨的铁皮房,吃的是难以下咽的木薯粉,每天要在齐腰深的泥水里泡上十几个小时。更可怕的是安全问题。

“砰!”一声沉闷的枪响突然从不远处传来,打破了丛林的宁静。

王浩和李增鑫脸色同时一变。

“怎么回事?”李增鑫猛地站起身,警惕地望向枪声传来的方向。

“好像是……东边的工地。”王浩的声音有些发颤。

“操!”李增鑫低骂一声,拉起王浩就往营地跑,“快回去!可能出事了!”

(二)护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