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惊变
酒是穿肠的毒药。
色是刮骨的钢刀。
那信任呢?
信任就是把淬了毒的匕首,在你毫无防备的时候,由你最亲近的人,笑着,插进你的心窝。
张晨醒来时,第一个感觉不是宿醉的头痛,而是脖颈后部冰冷的刺痛,像是被一条毒蛇“吻”过。
然后,是气味。
一种廉价的香水夹杂着铁锈味的腥气混合在一起,直冲他的鼻腔。
他费力地睁开眼,视线模糊了好一阵,才勉强聚焦。
天花板是污浊的土黄色,挂着一台积满灰尘的吊扇,它慢悠悠地转着,像一个垂死病人的喘息。
这不是他入住的酒店。
他猛地想坐起身,却感到一阵天旋地转,随后重重地摔回床上。这时他才发现,身旁似乎还躺着一个人。
他费力地转过头。
一个年轻的女人躺在他身边,面容姣好,却毫无血色。她的眼睛瞪得极大,空洞地望着那转动的吊扇,仿佛在质问老天爷为何让她停在这一刻。
她的胸口,插着一把匕首。
刀柄很别致,是象牙的,上面似乎刻着什么花纹。张晨认得这把刀,这是去年他生日时,好兄弟霍恩地送给他的礼物,说是从尼泊尔弄来的古董,能辟邪。
邪没辟成,灾祸却来了。
张晨的胃里一阵翻江倒海,他强忍着呕吐的欲望,冷汗瞬间湿透了衬衫。
这不是梦。
记忆像被打碎的镜子,碎片扎进他的脑子里,带着棱角,带着血。
碎片里有霍恩地那张永远带着热情笑意的脸。
“晨哥,来了这地方,就得放开玩!兄弟给你安排得明明白白!”
碎片里有灯光暧昧的酒吧,有震耳的音乐,有眼前这个已变成尸体的女导游阿萨娇媚的笑容。
碎片里有霍恩地不断劝酒的手,有他自己一杯接一杯灌下去的、名字花里胡哨的本地烈酒。
“特别节目?”霍恩地好像提过什么“特别节目!”
头痛欲裂。
张晨挣扎着爬下床,腿脚发软。他环顾这个狭小、肮脏的房间。他的钱包、护照、手机,全都不翼而飞了。
只有那把插在女人胸口上的刀,像是一个恶毒的签名,宣告着他的厄运。
霍恩地呢?
一种冰冷的恐惧攫住了他。他冲进狭小的洗手间,没有人。房间里除了他和一具尸体,再没有第三个活物。
他被抛弃了。不,比抛弃更糟。
他被陷害了。
怎么办?
报警!
这是任何一个正常人在这种情况下,唯一能想到的、也是应该做的事。他得告诉警察,他是清白的,他是被陷害的!
他踉跄着扑向房间那部老旧的电话机,手指颤抖着拨号。
听筒里,只有一片死寂。
电话线,被人齐根剪断了。
孤立无援。
这四个字像冰水一样浇遍他全身。他现在就是茫茫大海上的一叶孤舟,风暴将至,而船上还载着一具尸体。
必须离开这里。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不能慌,慌就是死路一条。
他走到门边,耳朵贴在门上,仔细听着外面的动静。走廊里很安静,只有远处隐约传来的市井喧闹。
他轻轻拧动门把手,将门拉开一条缝。
走廊空无一人。他闪身而出,反手轻轻带上门。脚下的旧地毯吸走了脚步声,但他自己的心跳声却像擂鼓一样在轰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