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无用的假设,像毒蛇一样啃噬着我。
不知过了多久,仿佛一个世纪,又仿佛只是一瞬。翻腾的血色黑暗开始收缩,最终像退潮般消散于无形。天空露出了它本来的颜色,却是灰蒙蒙的,仿佛也被这场灾难抽走了所有生机。
活下来的人们发出了劫后余生的欢呼。他们相信,皇帝和皇族们的牺牲,已经与血族始祖同归于尽。
但我没有欢呼。我僵立在原地,浑身冰冷。
在那黑暗彻底消失的最后一刹那,我感知到了一股极致邪恶、却又带着某种超脱意味的力量,并非被摧毁,而是巧妙地隐匿了起来,如同水滴融入大海,消失得无影无踪。
血族始祖,没有死。他成功了。他在那场惨烈的碰撞中,踏过了最后的门槛,成为了真正的神祇。只是,他也付出了巨大的代价,他受了重创,不得不陷入沉睡。
牺牲……毫无意义的牺牲?这个念头几乎让我崩溃。
2
“血族始祖,他……成功了。他已成神,只是重伤沉睡。”
我在帝国的议事大殿上,面对着仅存的重臣——以老宰相为首的一群惶惑不安的面孔,说出了我的判断。我的声音干涩,却异常清晰。
死一般的寂静。
然后,是窃窃私语,最终变成了激烈的反对。
“公主殿下!您一定是太过悲伤了!”老宰相站出来,脸上写满了疲惫与不信任,“陛下与诸位殿下已然牺牲,邪恶已被清除!您怎么能说这种动摇人心的话?”
“是啊,公主!帝国需要稳定!人民需要希望!”
“您是不是被邪恶气息侵蚀了心智?”
他们不相信我。或者说,他们不愿意相信。相信血族始祖已死,是他们能抓住的唯一一根救命稻草,是维持这个摇摇欲坠的帝国不至于立刻分崩离析的基石。而我的“真相”,则是摧毁这一切的洪水。
我看着他们,看着那一张张被恐惧和私欲占据的脸。我突然明白了,帝国的黄昏,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顶级的战力,更是因为失去了凝聚的人心。
我没有再争辩。争论毫无意义。
我转身离开了大殿,离开了那座曾经充满欢声笑语,如今却冰冷彻骨的皇宫。
我知道我要做什么。我必须找到他。在他彻底恢复之前,找到他沉睡的地方,然后……杀了他。用我这看似无用的圣光,哪怕同归于尽。
此后的五十年,我踏遍了世界的每一个角落。从极北的永冻冰原,到南方的死亡沙海;从南方精灵居住的迷雾森林,到西方矮人挖掘的深邃矿坑。
我曾在精灵族的圣地,拜见过那棵被称为“自然之主”的远古橡树。它的意识古老而慈祥,枝叶摩挲间,声音直接在我心中响起:“孩子,你的光很特别,蕴含着生命与秩序。但真神之境,非蛮力可及。信仰,是条路径,亦是枷锁。”
我也曾深入山腹,聆听矮人族信奉的“山岳之神”——一座拥有灵魂的巨大山脉。它沉默寡言,却同样点醒我:“信念汇聚成火,可焚尽黑暗,亦可灼伤自身。慎之。”
我从这两位中立的神祇那里,明白了信仰成神的秘密。他们也认可我的圣光之力,认为它具备承载信仰、指向更高层次的潜力。
这五十年,我不仅是在寻找,更是在磨砺我的力量。对血族始祖的仇恨,对未能与亲人同战的愧疚,如同最炽烈的火焰,不断淬炼着我的圣光。不知不觉间,那原本纯粹治愈的光芒中,逐渐诞生了一种新的特性——它对黑暗与邪恶之物,产生了强烈的“净化”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