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就是这样。
一旦她认定了你不如她，你做的任何事情，在她眼里都会被解读为“黔驴技穷”或者“江郎才尽”。
顾云菲现在肯定觉得，我画出那个凤凰图已经是极限了，现在根本没本事绣出来，所以才退而求其次，选了个简单的。
这样一来，她们就会更加坚定地认为，自己的“凤穿牡丹”才是最好的。
她们会投入更多的人力，物力，去啃那块硬骨头。
等她们发现那根本不是一块肉，而是一块石头的时候，就已经晚了。
我就是要她们，把所有的希望，都压在那幅偷来的图样上。
压得越多，到时候，摔得就越惨。
送走了抱琴，我铺开了那匹珍贵的，由冰蚕丝织就的素绫。
触手冰凉，光华流转。
我拿起针，穿上最细的一根丝线。
我的“月下观鱼图”，也该开始了。
她们在绣一幅注定失败的炫耀品。
而我，在绣一首能流传百世的诗。
比赛，从现在才真正开始。
6
一个月过去了。
我院子里的那棵石榴树，花开得正艳。
而二叔院子里，听说气氛是一天比一天紧张。
抱琴每天都能带回来一堆新消息。
“小姐，听说二小姐为了赶工，眼睛都熬红了，一天要用掉三大盒上好的苏绣丝线呢！”
“小姐，听说二夫人花了大价钱，从外面请了两个绣娘，专门帮二小姐打下手！”
“小姐，听说……她们的屏风架子都做好了，是上好的花梨木，光木料就花了好几百两银子！”
每听到一个消息，我就笑一笑。
投进去的越多越好。
我就是要她们把这台戏唱得大大的，最好全京城都知道，镇国公府的二小姐，要给太后献上一份绝世绣品作为寿礼。
捧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声音才够响。
而我这边，依旧是不紧不慢。
我的“月下观鱼图”，已经初具雏形。
冰蚕丝果然名不虚传，绣出来的水波，在光下真的像在流动一样。那几尾红鲤，鳞片分明，栩栩如生。
最妙的是，运用了“双面三异绣”之后，从正面看，鲤鱼是在水里静静地游弋。
可只要换个角度，从反面看，就能看到其中一条鲤鱼，正奋力跃出水面，激起一圈圈的涟漪。
一静一动，尽在一匹素绫之上。
我对我这幅作品，很满意。
这天下午，我正在窗边专心绣着鱼尾上最后一抹金色。
抱琴忽然跑了进来，脸色有点古怪。
“小姐，二小姐来了。”
我手里的针顿了一下。
顾云菲？她来干什么？
按理说，她现在应该忙得脚不沾地，怎么有空到我这个“失败者”的院子里来？
“让她进来吧。”我说。
片刻后，顾云菲袅袅婷婷地走了进来。
她瘦了些，眼下带着淡淡的青色，但精神却异常亢奋，脸上是藏不住的得意。
“姐姐，”她一进来，就亲热地喊我，“妹妹许久没来看姐姐了，姐姐别见怪。”
“妹妹客气了。”我放下手里的绣绷，示意她坐。
她一坐下，眼睛就跟长了钩子似的，往我的绣架上瞟。
当她看到我那幅清汤寡水的“月下观鱼图”时，眼底那抹轻蔑和优越感，简直要溢出来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