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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你跟姐夫说一下呗,就五千块,我同学都换最新款的电竞电脑了,就我还在用旧的,打游戏都卡。”
饭桌上,弟弟姜宇夹了一个筷子红烧肉,塞得满嘴流油,说话含糊糊糊。
妈刘玉梅立刻接上话:“你听,小宇都开口了。姜禾,你一个月工资不是有一万多嘛,五千块又不多。你弟是要面子的时候,在同学面前抬不起头,多可怜。”
姜建国闷头喝了口酒,最后用筷子敲敲碗沿,一锤定音:“就这么定了,明天就转给你弟。当爸姐姐的,这件事都不办,像话吗?”
熟悉。
太熟悉了。
这场景,这对话,就像一把生锈的刀,在我脑子里来回地刮。
我,姜禾,重生了。
就在不久前,我还是一个躺在医院病床上,连呼吸机都快付不起费用的将死之人。我的丈夫沉舟,为了给我凑医药费,去黑工地打工,被摔下来的抗生素砸断了腿,后半辈子只能在轮椅上度过。而我的父母和弟弟,卷走了我们最后那点赔偿款,消失得无影无踪。
临死前,沉舟拄着拐杖看着我,这个被我拖累了一辈子的男人,眼睛里已经没有光了。他握着我枯瘦的手,沙哑地说:“禾禾,恐怕有下辈子,别再遇见我了,也别再……管你家里人了。”
我闭上眼睛,眼泪从眼角滑落。
好。
恐怕有下辈子。
然后,我就真的有了下辈子。
我回到了二十六岁,回到了我和沈舟刚刚结婚的第二年,回到了我那个“扶弟魔”人生的起点。
就是从这五千的电脑开始,姜宇的胃口被一点点喂大。从电脑,到手机,到名牌鞋,再到他谈男朋友的开销,他毕业后不工作在家啃老的费用。最后,是他结婚的彩礼、房子、车子。
我喜欢一个被设定好程序的机器人,一次次地从自己和沈舟的牙缝里,抠出钱来填补那个无底洞。
沉舟劝过我,说我太惯着弟弟了。
我总说:“那是我弟弟,我不帮他谁帮他?”
多可可笑啊。
我帮他,掏空了自己,掏空了沉舟父母给我们的积蓄,甚至在沈舟创业最困难的时候,偷偷拿了公司的周转资金给他买婚房。
最终,沉舟的公司破产,负债累累。我们卖了房子,租在潮湿的地下室。而姜宇,住着我拿血汗换来的大房子,娶了媳妇,生了孩子。我问他借钱给沉舟看病,他老婆指着我的鼻子骂道:“你还有下面门?这些年你倒贴娘家,早就是外人了,现在还想来吸血滚吗?”
我弟弟姜宇,就站在旁边,一言不发。
那一刻,我才明白,我不是他们的家人,我只是一个会走路的提款机。
现在,提款机有了自己的想法。
“姐?你要平板吗?”姜宇见我半天没反应,就拿脚在桌子底下踢我。
我抬头,看着眼前这三个所谓的“亲人”。他们的脸,在记忆里是那么模糊,一时却又响亮。
响亮的声音,让我感到惊讶。
我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从随身的包里拿出三份文件,和一张印泥。
“这是什么?”刘玉梅皱眉头问道。
“断绝关系声明书。”
我把文件,一人面前放了一份,声音平静得像在念一份天气预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