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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妹妹这手上的疤,是怎么来的?”
身侧娇柔的女声响起,是新入宫的荣贵人。
我抬起眼,目光落在自己手腕内侧那道浅淡的疤痕上。
那是一道陈年旧伤,皮肉翻卷过,狰狞地趴在那里,提醒我永世不得安宁。
“被疯狗咬的。”我轻声说,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
荣贵人掩唇轻笑:“姐姐真会说笑,这宫里哪来的疯狗。”
我没说话。
宫里当然没有疯狗。
但有比疯狗更狠,更会咬人的东西。
三年前的那个雨夜,温玉舟就死在这样东西的嘴下。
他是我未过门的夫君,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书生。
那天我们约好在城外的晚风亭见面,他要将新写的诗稿赠我。
我等了很久,他没来。
等来的是一具被野狗啃得面目全非的尸体。
官府草草结案,说是遭遇劫匪,失足坠崖。
我不信。
玉舟出身清贫,身上最值钱的,便是我送他的那方砚台。
可那方砚台,完好无损地落在了案发现场。
真正的凶手,就藏在这座金碧辉煌的牢笼里。
我放下茶盏,瓷器与桌面碰撞,发出一声轻响。
“妹妹的好奇心,未免太重了些。”我看着荣贵人,嘴角勾起一抹凉薄的笑,“在这宫里,知道得越少,活得越久。”
荣贵人的脸色白了白,讪讪地闭了嘴。
我敛了神色,目光投向窗外。
今天,是三皇子赵珩的生辰。
也是玉舟的忌日。
三年前,我跪在玉舟的灵前,一字一句地发誓。
“玉舟,你等我。”
“杀你的人,我会让他用命来偿。”
“我入宫,不是为了荣华富贵,而是为了给你报仇。”
为了进宫,我舍了闺阁女儿的清白名声,在父亲的书房跪了三天三夜。
父亲骂我是疯子,骂我不孝。
我只是磕头,额头磕出了血。
最后,他叹着气,动用所有关系,将我送进了这吃人的地方。
从一个五品官的女儿,成了皇帝的女人,沈贵人。
入宫一年,我安分守己,不争不抢,像一株不起眼的野草。
所有人都以为我怯懦,好欺。
只有我自己知道,我在等。
等一个机会,一个能接近赵珩,将他置于死地的机会。
夜里,皇帝翻了我的牌子。
龙涎香的气味霸道地侵入鼻腔,我垂着眼,恭顺地跪在榻边。
皇帝已经年迈,眼神浑浊,手掌却依旧有力。
他捏着我的下巴,端详了许久。
“爱妃,你长得……很像一个人。”
我的心猛地一跳。
“不知陛下说的是哪位故人?”我强作镇定。
他浑浊的眼珠转了转,似乎在回忆。
“一个……很多年前的舞姬。”他喃喃道,“可惜,红颜薄命。”
我松了口气,顺从地依偎进他怀里。
“能与故人相像,是臣妾的福分。”
皇帝似乎很满意我的温顺,他拍了拍我的背,赏了我一对成色极好的玉镯。
我谢恩,将玉镯戴在手腕上。
冰凉的触感,像极了玉舟死时,我握住他手的温度。
夜深人静,皇帝早已睡熟。
我睁着眼,看着帐顶繁复的龙纹。
赵珩。
你的死期,不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