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中花,水中月
我叫林晚,二十岁生日那天,人生被劈成了两半。
前二十年,我是林家养尊处优的大小姐,穿名牌裙子,背限量款包,连喝奶茶都要司机绕三条街去买那家藏在巷子里的老字号。爸妈宠我,哥哥林辰更是把我当眼珠子疼,用他的话说:“我们家晚晚,就该一辈子活在蜜罐里,连风都得绕着走。”
我也一直这么以为,直到那天下午,家里来了个陌生女人。
她穿着洗得发白的棉布裙子,头发扎得一丝不苟,手里紧紧攥着一个褪色的红布包,站在我家客厅的大理石地板上,像株被风刮来的野草,格格不入。我妈坐在沙发上,脸色白得像张纸,手不自觉地绞着真丝披肩,平时保养得宜的指尖微微发颤。
“晚晚,你过来。”我爸的声音比平时沉了八度,带着一种我从未听过的疲惫。
我捏着刚拆封的口红,心里犯嘀咕,这谁啊?搞推销的?可看爸妈这架势,又不像。
陌生女人抬起头,我才看清她的脸——和我妈年轻时的照片有七分像,尤其是那双眼睛,圆圆的,眼尾微微上挑,像只受惊的小鹿。她看着我,嘴唇动了动,半天没说出话,最后只是把红布包往前递了递:“这是……这是当年护士给我的,说……说抱错了。”
“抱错了”三个字像道惊雷,在我耳边炸响。我手里的口红“啪嗒”掉在地上,膏体断成两截,像我突然裂开的人生。
“什么意思?”我的声音发飘,连自己都快听不清,“爸,妈,她在说什么?什么抱错了?”
我妈终于忍不住,捂着脸哭了出来:“晚晚,对不起,是妈妈的错……当年在医院,护士太乱了,把你和她的孩子……抱反了。”
陌生女人叫苏念,就是那个“被抱错的孩子”,真正的林家千金。而我,这个吃了二十年林家米,穿了二十年林家衣的“大小姐”,其实是苏家的女儿——一个住在老城区筒子楼里,靠摆摊卖早点维生的苏家。
那天下午,家里乱成了一锅粥。苏念的养母,也就是那个棉布裙子女人,在旁边小声啜泣,说苏念这些年过得多不容易,高中没读完就辍学帮家里干活,冬天冻得满手冻疮,夏天在太阳底下炸油条,油溅在胳膊上,留下一串褐色的疤。
我看着苏念胳膊上那些蜿蜒的疤痕,再看看自己保养得光滑白皙的手,突然觉得像在做梦。我想去拉我妈的手,她却下意识地躲开了,眼神躲闪着,不敢看我。我哥林辰站在旁边,眉头皱得能夹死苍蝇,想说话,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最后只是叹了口气:“先……先让苏念住下来吧,总不能让她再回去摆摊。”
住下来?我的房间旁边就是客房,难道要让她住进去?那我呢?我还是林家的大小姐吗?
无数个问题在我脑子里打转,最后都变成了一句带着哭腔的质问:“那我呢?你们不要我了吗?”
我爸闭了闭眼,语气艰涩:“晚晚,你永远是爸爸的女儿,只是……苏念她,也该回来认祖归宗。”
认祖归宗。这四个字像根针,扎得我心口疼。原来二十年来的宠爱,都只是一场因为“抱错”而产生的误会。我就像个鸠占鹊巢的小偷,偷了苏念的人生,现在正主回来了,我该把属于她的一切都还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