找琴的第一步,是拜访村里的东巴老祭司。老祭司住在玉水寨附近的木屋里,门口挂着牛头骨和经幡,院子里晒着晒干的柏枝。木芷带着楠风进去时,老祭司正用东巴文在纸上写字,笔尖是用鹰爪做的。
“阿普(爷爷),我带租客来问问‘阿月’的事。”木芷递上一包红糖——纳西人拜访长辈的礼节。
老祭司抬起头,眼睛浑浊却有神,看了楠风一眼,又看向木芷:“西厢房的海棠开了?”
“开了,红得吓人。”木芷说。
老祭司放下笔,从怀里掏出个竹筒,倒出三粒青稞,放在手心搓了搓:“阿月的心结在琴上。当年她等的那个男人,是从大理来的马帮伙计,说好开春带她走,结果马帮翻了玉龙雪山,人没了。她不知道,以为男人骗她,就在西厢房上吊了,死前把三弦琴藏起来了,说‘他不来,琴就陪我’。”
楠风听得唏嘘:“那琴藏哪儿了?”
老祭司指了指西厢房的方向:“琴在,声不断。怨气聚在琴弦上,遇着生人阳气盛,就想让人‘续弦’——不是弹琴,是让你替那个男人,听她弹完最后一曲。”
楠风腿一软:“我不想听!”
木芷拍了她一下:“别怕,有我呢。”她转向老祭司,“阿普,怎么让她走?”
老祭司从神龛上取下一张东巴纸符,用朱砂画着看不懂的符号:“找到琴,用盐撒琴弦——纳西人待客,先请吃‘咸淡’,鬼也一样。再把琴送到殉情谷,埋在云杉树下,让‘署神’收了她的怨气,就没事了。”他把符递给木芷,“这个你拿着,要是她不肯走,就把符贴琴上,念三遍《创世纪》的片段。”
楠风接过符,感觉纸有点粗糙,像树皮:“就……这么简单?”
“简单?”老祭司笑了,露出没剩几颗牙的牙床,“找琴才是难的。阿月当年藏琴,用了‘迷魂阵’——纳西人的法子,让东西‘认主’,外人找不到。”
从老祭司家出来,楠风问木芷:“迷魂阵是什么?机关?密码?”
木芷蹲在路边,摘了朵黄色的野花别在头发上:“就是用东巴文在东西上写‘我的’,一般人看不见。不过……”她神秘一笑,“我奶奶是阿月的远房表妹,她跟我说过,阿月藏东西喜欢藏在‘看得见却想不到’的地方。”
“比如?”
“比如……房梁上?床底下?灶膛里?”木芷数着手指,“她小时候偷我太奶奶的糖,就藏在竹筒里,挂在房梁上,结果被老鼠啃了。”
楠风:“……” 这范围也太广了。
当天下午,两人开始在西厢房翻找。西厢房堆着木芷家的旧物:缺腿的木桌、褪色的刺绣、蒙着灰的陶罐。楠风戴着口罩,打着喷嚏搬开一个旧木箱,里面全是老照片,有穿长袍马褂的男人,有梳着辫子的女人,还有一张是年轻时的木芷奶奶,抱着个三弦琴,笑得灿烂。
“这是我奶奶!”木芷凑过来看,“她年轻时也爱弹三弦,跟阿月学的。”
楠风拿起照片,照片里的三弦琴琴头雕着朵海棠花,和她昨晚在窗玻璃上看见的影子手里抱的很像:“这琴……”
“早丢了。”木芷叹气,“我奶奶说,阿月死后,她的琴就找不到了,奶奶的琴后来也被我爸当柴火烧了——他说‘女人弹三弦没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