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捶打声还在继续,但渐渐弱了下去,那是一种力气耗尽的虚弱。

父亲的咆哮变成了夹杂着粗重喘息的咒骂,母亲的哭喊也变成了断断续续的啜泣。

“畜生……我白养你了……”

“老天爷啊,我这是造了什么孽,养出这么个狼心狗肺的东西……”

我从挂钩上取下一块熏得色泽深红的腊肉,切下几片薄如蝉翼的肉片,均匀地铺在米饭上。

锅盖合拢,浓郁的肉香混着米香,开始丝丝缕缕地弥漫开来。

我靠着冰冷的石墙坐下,静静等待。

饭熟了。我揭开锅盖,白色的蒸汽裹挟着霸道的香味瞬间充满了整个空间。

这五年来,我吃过草根,啃过树皮,喝过带着泥腥味的溪水,却从未觉得食物如此美味。

每一口,都像是在咀嚼他们的绝望。

“陈默……儿子……”父亲的声音再次响起,“你跟我们说句话……你到底想怎么样?”

我咽下最后一口饭,将搪瓷碗在石桌上轻轻一磕,发出清脆的响声。

“想出去吗?”我问。

对面沉默了片刻,随即传来母亲急切的声音:“想!想!儿啊,妈求你了,让我们出去吧,我们再也不逼你了,你想怎么样都行!”

我笑了,笑声在空旷的洞里显得有些诡异。

“可以啊。”

我停顿了一下。

“把你们怎么找到这里的,一五一十,一个细节都不要漏,全部说出来。”

“说清楚了,我就放你们走。”石壁对面陷入了漫长的死寂,只有两道粗重、惊惶的呼吸声在狭窄的空间里回荡。

那声音证明他们还活着。

我并不催促,甚至懒得开口。我只是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闭上了眼。

这五年来,我唯一不缺的,就是等待的耐心。

不知过了多久,母亲那带着哭腔的、颤抖的声音终于划破了寂静。

“我们……我们是找人问的……”

“你以前不是在互联网大厂上班吗?我们托了关系,去查你手机信号最后出现的位置,就在这片山区……”

“我们找了五年,儿啊,我们找了你整整五年!”

她开始泣不成声,声情并茂地讲述这五年他们如何变卖祖宅、四处借钱,拼尽一切为我还清那三十五万的债务。

故事的每一个字都浸透着“伟大”的母爱,感人肺腑,连她自己都被感动得哽咽。

如果我不是当事人,或许真的会信了。

“编,继续编。”我冷冷地睁开眼,开口说。

“你们找到这里,前后用了一个小时都不到。”

“别以为我不知道,”

“你们在我那辆破二手车上,装了定位器。”

那辆车,是我五年前决绝离开时唯一的交通工具,后来被我故意遗弃在了几十公里外的废车场里。

他们能找到我,靠的根本不是什么大海捞针的亲情神话,而是最低劣、最有效的科技手段。

母亲的哭声戛然而止。

“是!我们是装了定位器!”父亲恼羞成怒的咆哮紧接着响起,

“那又怎么样?我们是你的父母,我们关心你,找你,有错吗!”

他的声音在洞穴里撞出沉闷的回响:

“你欠了一屁股债,消失得无影无踪,你让我们这张老脸往哪儿搁?街坊邻居怎么看我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