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目光越过所有人群，精准地、温柔地，落在了被沈氏夫妇护在中间的沈妍身上。
他一步步走过去，像走向加冕仪式的王子。他在沈妍面前站定，在全场镜头的聚焦和众人的注视下，缓缓伸出手——
将他职业生涯的第一座、也是最具分量的影帝奖杯，递给了沈妍。
全场瞬间寂静，只剩下相机疯狂的咔嚓声。
陆聿的声音透过麦克风，清晰、深情，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妍妍，这个奖杯，送给你。没有你在剧组陪我对戏、给我灵感，我拿不到这个奖。你才是这个荣耀背后最重要的人。”他顿了顿，目光终于吝啬地扫过我所在的角落，冰冷，淡漠，不含一丝情绪，“你姐姐……她大概不会明白这种相互成就的意义。”
掌声和惊呼海啸般爆发。
沈妍用手掩着嘴，眼泪精准地滑落，感动又无措地接过奖杯，紧紧抱在怀里，仿佛抱住了全世界。
多么感人至深。顶流影帝为红颜知己，豪掷奖杯。
我站在华丽的殿堂边缘，站在冰冷的阴影里，看着我的亲生父母对着那个假货和那个瞎眼的男人露出欣慰赞赏的笑容，看着我的未婚夫将他最高的荣誉捧给我的替代品。
手心里的房卡和黑卡边缘，几乎要嵌进肉里。
他们似乎都忘了，一周前，是他们哭着求我回来。
也忘了，我和陆聿的婚约，是自幼定下。他曾在小树林里用树枝当戒指，说以后拿了奖杯一定第一个给我。
所有的迟疑，所有残存的、对血缘亲情的可笑渴望，在这一刻，被那座递出去的奖杯砸得粉碎。
我心里那座摇摇欲坠的塔，轰然倒塌。废墟之上，一种冰冷的坚硬迅速凝聚。
我忽然低低地笑了一声。
极轻，却让离我最近的赵曼丽蹙眉看了过来，眼神带着警告。
我从旧外套口袋里，掏出一张折叠得整整齐齐的纸。那是沈宏业和赵曼丽找到我时，哭着说要用最盛大仪式公布的DNA鉴定报告副本。
我慢慢将它展开，又慢慢，一下一下，当着他们的面，撕成碎片。碎片雪花般落在地上。
赵曼丽的脸色瞬间变了。
我迎上她的目光，脸上的笑容温顺又得体，然后，毫不犹豫地转身。
身后的喧嚣、掌声、镁光灯，那一家人的其乐融融，陆聿的深情目光……统统被抛在身后。
我走出宴会厅，穿过铺着红毯的走廊，没有去对面的六星级酒店，而是径直走向了安全出口。
楼梯间里空旷安静，只有我自己的脚步声。我一阶一阶向下走，走出酒店后门，融入了城市深夜依旧喧嚣的街道。
冷风一吹，头脑格外清醒。
我从旧钱包深处摸出一张皱巴巴的名片。边缘已经磨损，上面只有一个名字和一个邮箱地址——艾伦·米勒，一位特立独行的独立电影制片人。三个月前，他在那个南方小城采风时偶遇我，说我的眼神里有故事，硬塞给我这张名片，说如果我想改变生活，可以找他。
当时我只觉得荒谬。现在，我拿出了那只屏幕碎裂的旧手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