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初见
秋日的阳光，带着一种近乎透明的质感，斜斜地穿透市中心医院手术部那巨大的落地窗，在光洁如镜的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清冷气味，混合着一种无形的、紧绷的专注。
手术室内，无影灯的光芒聚焦在手术台上。李明宇穿着一身蓝色的无菌手术服，口罩遮住了他大半张脸，只露出一双深邃而沉静的眼睛。他的额头上沁出细密的汗珠，立刻有护士轻柔地为他拭去。他的手指修长、稳定，握着手术刀的动作精准得如同最精密的仪器。血管钳的开合，缝合线的穿引，每一个细微的动作都流畅而笃定，透露着经年累月磨练出的专业与自信。监护仪发出规律而平稳的“嘀嗒”声，像是为这场生命护航奏响的节拍。偶尔，他低沉而清晰地下达指令，或简短地与助手交流，声音在静谧的空间里显得格外冷静。
这是一台复杂的腹腔肿瘤切除手术，肿瘤位置刁钻，与重要血管神经粘连紧密，稍有差池便后果难料。李明宇的眉宇间凝结着凝重，但眼神中没有丝毫慌乱。他全神贯注，仿佛整个世界都浓缩在了眼前的方寸之地。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当最后一针缝合完毕，确认患者生命体征平稳后，李明宇才几不可闻地舒了一口气。紧绷的神经稍稍放松，一股深沉的疲惫感顿时席卷而来。他缓缓摘下口罩，露出那张棱角分明却难掩倦意的脸。长时间保持一个姿势，让他的脖颈和肩膀有些僵硬。
他走出手术室，略带疲惫地靠在走廊的墙壁上，短暂地闭了闭眼。高强度的工作早已是常态，但每一次成功挽救生命后的虚脱感，依然清晰。
“李医生，辛苦了。”护士小张的声音在一旁响起，带着关切。她手里拿着一份文件夹，“这是今天上午送来的，那位新来的乡镇科员林晓晓的体检报告，需要您最终签字确认。”
李明宇睁开眼，接过文件夹，道了声谢。他的目光落在姓名栏上——“林晓晓”。一个很普通的名字，但他微微蹙了下眉。乡镇科员的常规体检报告通常不会直接送到他这位外科副主任手上，或许是下面哪个环节弄错了。他随手翻开，快速浏览了一遍各项指标：血常规、尿常规、心电图、B超……一切数据都在正常范围内，非常健康。
“没什么问题，你按流程归档吧，或者直接交给本人。”李明宇将报告递还给小张，语气平淡。一个与他生活轨迹毫无交集的陌生人的体检报告，并未在他心中激起任何涟漪。他转身走向医生休息室，现在他迫切需要一杯浓咖啡和短暂的休息。
与此同时，距离市区几十公里外的青石镇镇政府办公室里，正是午后忙碌的时分。阳光透过老旧的窗户，洒在堆满文件的办公桌上。林晓晓正埋首在一堆报表之中，鼻尖微微冒汗。作为刚考上公务员被分配到这里不久的新科员，她对待工作极其认真，甚至有些拼命。乡镇条件艰苦，事务繁杂，从政策传达到邻里纠纷，什么都得管一点，但她从未抱怨过。这里空气清新，民风淳朴，她渐渐喜欢上了这片土地。
只是，今天从市区体检回来，她心里始终萦绕着一丝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说不清是为什么，或许是对陌生环境的不安，也或许是别的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