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试探着用手里的船桨,碰了碰游艇的船舷。坚硬的玻璃钢发出沉闷的响声。还是没有动静。好奇心最终压过了不安。老陈抓住游艇船舷上垂下的一个扶手,笨拙地、费劲地攀爬了上去。甲板是柚木的,踩上去的感觉和他那破渔船的粗糙木板完全不同。上面散落着几把折叠躺椅,一张小圆桌翻倒在地,一个空的高脚杯卡在排水孔旁边,随着船的轻微晃动滚来滚去。
他小心翼翼地往前走,舱门是虚掩着的。他推开门,一股混合着霉味、酒气和某种甜腻香气的气味扑面而来。里面光线很暗,只有舷窗透进些许微光。客厅很宽敞,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踩上去软绵绵的。沙发是真皮的,茶几上放着半瓶洋酒,瓶塞开着,旁边还有一只晶莹剔透的酒杯,里面残留着一点琥珀色的液体。仿佛主人刚刚还在这里小酌,只是暂时离开了。
老陈的心跳得厉害。他像个闯入别人家室的窃贼,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他穿过客厅,推开一扇门,是卧室。床铺有些凌乱,一条丝质睡袍随意搭在椅背上。梳妆台上,散落着一些化妆品,一支口红滚落在地。另一间像是书房,书架上摆满了精装书,桌上放着一台笔记本电脑,屏幕是黑的。
整个游艇内部,一切都保持着有人生活的痕迹,甚至带着一丝匆忙离开的迹象,但就是空无一人。这种极度的“在场”与“缺席”的对比,让老陈脊背发凉。他不敢再往里走了,退回到客厅。目光扫过,落在酒柜下层一个半开的抽屉里。里面似乎有些小玩意儿,在昏暗的光线下反射着诱人的光泽。
他鬼使神差地走过去,拉开抽屉。里面是一些手表、钢笔、还有几件女士首饰。一块金表,表盘精致,表链沉甸甸的;一支黑色的钢笔,笔帽上有个金色的标志;一枚镶嵌着蓝宝石的胸针,即使光线不足,也幽幽地闪着光。老陈的手有些发抖。他活了大半辈子,从没见过这么精致、这么显然价值不菲的东西。它们静静地躺在那里,像是一种无声的诱惑。
一个念头,像毒蛇一样,猛地窜进他的脑海:拿走它们。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一激灵,冷汗瞬间就下来了。不行,这是别人的东西!万一主人回来了怎么办?这是贼啊!老陈啊老陈,你一辈子老老实实,临老了要做这种下作事?
可是……儿子欠的债……孙子下学期的学费……家里那四面漏风的破屋子……还有船舱里那半筐卖不上价的小杂鱼……这些念头像潮水般涌上来,冲击着他那点可怜的道德堤坝。游艇搁浅在这里,看样子是废了。这些东西,主人说不定早就不要了……我捡的,对,算我捡的……没人知道……老天爷……海神娘娘……
他的呼吸粗重起来,内心的挣扎几乎要把他撕裂。他猛地转过身,想逃离这个地方。但脚步却像钉在了柔软的地毯上。他又回头看了一眼那抽屉里的金光闪闪。最终,对贫困的恐惧,对改善家人生活的渴望,压倒了一切。他迅速地从抽屉里抓起那块金表和钢笔,塞进自己油腻腻的渔民外套口袋里。想了想,又颤抖着拿起那枚蓝宝石胸针。触手冰凉。他还看到旁边有个小巧的丝绒盒子,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对钻石耳钉,碎钻拼成某种他看不懂的图案,璀璨得刺眼。他也一并揣进了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