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爷,先生,太太,晚餐准备好了。”
佣人恭敬的声音,像一颗石子,砸破了客厅里微妙的寂静。
傅老爷子脸上的严肃瞬间融化,立刻换上招牌的爽朗笑容,不由分说地拉起温绵的手。
“走走走,吃饭!”
“天大的事,也得填饱肚子再说!”
一家人围坐在巨大的紫檀木圆桌前。
温绵安静地坐在傅聿寒身边,而她的斜对面,就是江舒暖。
餐桌上杯盘碰撞的清脆声响,此刻听来却格外磨人。
一道通红油亮的基围虾被端了上来。
温绵的瞳孔微微一缩。
几乎是本能,她的手不受控制地伸了出去,拿起一只虾。
这是她刻在骨子里的习惯。
十年。
傅聿寒爱吃虾,却懒于动手。
这个认知像一根毒刺,狠狠扎进她的大脑。
温绵,你真是没救了。
她自嘲地想,正要将未剥完的虾仁扔回盘里,一只手却更快地伸了过来。
那只手骨节修长,指甲修剪得干净整洁,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道,从她指尖取走了虾。
温绵的动作僵住了。
她缓缓抬头,撞进一双深不见底的黑眸里。
傅聿寒。
傅老爷子正好看见这一幕,心里乐开了花。
臭小子,总算开窍了!知道疼媳妇了!
结果下一秒,傅聿寒剥好后,却动作自然地,将那只虾仁放进了自己的嘴里。
老爷子的笑容,瞬间凝固在脸上。
“啪!”
一双象牙筷被重重拍在桌上,发出刺耳的声响。
“臭小子!”
老爷子吹胡子瞪眼,指着他的鼻子。
“你抢媳妇的东西吃做什么?!”
“那么大个人了,没长手吗?自己不会夹?”
全桌的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江舒暖的嘴角,勾起一抹几乎无法察觉的、幸灾乐祸的弧度。
她就知道,温绵在这个家里,终究是个外人。
傅聿寒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他没用公筷,直接夹了一块红烧肉,放进温绵的碗里。
然后,他才抬起眼,目光掠过所有人,平淡地开口。
“爷爷。”
“绵绵海鮮过敏。”
傅老爷子脸上的怒气,瞬间被巨大的惊喜和错愕取代。
“哦?哦!”
他看看孙子,又看看一脸呆滞的温绵,随即爆发出洪亮的笑声。
“哈哈哈!原来是这样!”
“瞧我这老头子,还以为你欺负绵绵呢!”
原来不是抢,是怕她误食。
是心疼媳妇给自己剥虾,又不能让她白白辛苦。
温绵听着那句轻描淡写的“海鲜过敏”,整个人如遭雷击。
她确实过敏。
可这十年,他什么时候记得过?
温绵吃了一口傅聿寒给他夹的红烧肉,他刚刚好像没有用公筷。
那算不算是,他们间接接吻了。
温绵甩甩头,醒醒吧,温绵,真没出息。
她把头埋得更低,一缕黑发从耳畔滑落,遮住了她苍白的脸颊。
下一秒,一股温热的男性气息猝然靠近。
傅聿寒倾身过来,伸出手指,用带着薄茧的指腹,将那缕碎发轻轻勾起,掖回她的耳后。
指尖若有似无地擦过她敏感的耳廓。
像电流窜过。
带起一阵细密的、酥麻的痒。
温绵浑身一颤,像被烫到一样,猛地往旁边缩了缩,避开了他的触碰。
这个小小的、带着抗拒的动作,让傅聿寒的黑眸深了深。
桌上其他人却没注意到这些暗流。
他们眼里,这便是小夫妻间自然又亲昵的互动,一个个都露出了会心的姨母笑。
唯有江舒暖。
她握着筷子的手,一寸寸收紧,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出骇人的白色。
碗底的白瓷,几乎要被她用勺子戳穿一个洞来。
为什么?
十年了!
他凭什么突然对温绵这么好!
……
晚饭后。
傅老爷子拉着温绵坐在沙发上,聊得不亦乐乎。
“绵绵啊,今晚就别走了。”
“家里好久没这么热闹了,你们就住一晚,陪陪我这个老头子。”
老爷子都把话说到这份上了,再拒绝,就显得太不近人情。
温绵只能硬着头皮找了个借口。
“爷爷,可是……我没带换洗的衣服。”
话音刚落,一道温柔的女声立刻插了进来。
“没关系呀,绵绵。”
江舒暖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上挂着无懈可击的温婉笑容。
“可以穿我的,我房间里还有好几套新睡衣呢。”
这话听起来体贴入微。
但每一个字,都在宣示着她的特殊地位。
——我,江舒暖,在这个家里,是有自己专属房间的。
而你温绵,不过是个连换洗衣服都要愁的“客人”。
温绵心里冷笑一声。
还没等她开口,一道清冷的男声就截断了江舒暖的话。
“不用。”
傅聿寒不知何时走到了沙发背后,高大的身影笼罩下来,带着十足的压迫感。
他的手随意地搭在温绵身后的沙发靠背上,形成一个保护的姿态。
他看着江舒暖,眼神里没有一丝温度。
“我太太。”
“穿我的就行。”
“别人的,她不习惯。”
一句话,语惊四座。
什么叫“别人的,她不习惯”?
说得好像她温绵天天穿他衣服一样!
也就昨天晚上……
温绵的脸颊“轰”的一下,烧了起来,热度以燎原之势蔓延到耳根。
江舒暖脸上的笑容,彻底僵住。
血色,从她姣好的面容上一点点褪去,只剩下难堪的苍白。
她这是在向自己示威吗?
她不信!
她强撑着,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
“好吧,那……那我先回去了。”
“爷爷,有空我再来看您。”
她在赌。
赌傅聿寒会像过去无数次一样,开口挽留。
她提起包,一步,两步……走得无比缓慢,每一步都在煎熬中等待。
玄关近在咫尺。
身后,却依旧是一片死寂。
没有她期待的任何声音。
傅老爷子是个人精,早已看穿一切,立刻打着圆场。
“哎,天这么晚了,舒暖也留下吧。”
江舒暖就像溺水的人抓住了浮木,立刻停下脚步,顺着台阶下来,挤出一个感激的笑。
傅老爷子还想拉着温绵继续聊,傅明川和温知秋走了过来。
温知秋笑着说:“爸,您就让孩子们快去休息吧,医生可嘱咐您不能熬夜。”
傅明川则凑到老爷子耳边,压低了声音,挤眉弄眼。
“爸,您还想不想……抱重孙了?”
老爷子一听这话,眼睛瞬间亮了!
脸上的褶子笑成了一朵灿烂的菊花。
“对对对!快去休息!快去休息!”
他对着两人直挥手,声音洪亮,中气十足。
“早点让我抱上重孙!哦不,重孙女最好!”
“放心!咱们老宅隔音好得很!随便你们怎么折騰!”
“……”
温绵被这虎狼之词砸得头晕眼花,恨不得当场找个地缝钻进去。
脸颊红得能滴出血来。
身旁的男人却像是没事人一样,嘴角甚至还勾起了一抹极淡的弧度。
他俯身,在众人意味深长的目光中,伸手拉住了温绵的手腕。
她的手腕纤细,被他温热的大掌包裹住,显得格外娇小。
“马上。”
他看着老爷子,一本正经地承诺。
“给您造一个。”
说完,也不管身后长辈们暧昧的哄笑声,拉着彻底石化的温绵,径直上了二楼。
楼下,笑声一片。
只有江舒暖的笑,僵在脸上,比哭还难看。
……
“咔哒。”
主卧的门被关上,落了锁。
隔绝了楼下所有的声音。
房间里只剩下两个人,呼吸可闻。
温绵想到刚刚傅聿寒那句“马上给您造一个”,脸上的热度就怎么也降不下去。
她用力想抽出自己的手腕,却被男人攥得更紧。
傅聿寒看着她这副又羞又恼,像只炸了毛的猫咪的模样,眼底划过一抹深沉的戏谑。
他松开她的手腕,却不给她任何喘息的机会。
“嘶啦——”
他扯开了自己的领带,随手扔在床头柜上。
然后,一步步朝她走近。
他很高,压迫感十足。
温绵下意识地后退。
一步。
两步。
直到后背抵上冰凉坚硬的门板,退无可退。
他欺身上前,双臂撑在她身体两侧的门板上,将她牢牢禁锢在自己和房门之间。
一个绝对占有的姿态。
“傅聿寒,你……”
她的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轻颤。
“你想干嘛?”
男人俯下身。
灼热的呼吸,混合着他身上清冽好闻的木质香,尽数喷洒在她敏感的耳廓和颈侧。
他的声音低沉、沙哑,像淬了毒的蜜糖,带着蛊惑人心的魔力。
“爷爷的话,你听清了?”
温绵的心跳,漏了一拍。
“什么话?”她假装镇定,声音也有些发虚。
傅聿寒轻笑一声。
他没有再说话,而是抬起手,修长的指尖,轻轻勾住了他自己衬衫的第一顆纽扣。
然后,是第二颗。
他的動作很慢,极具耐心,像是在欣赏猎物无处可逃的惊惶。
温绵的呼吸,彻底乱了。
“你……”
她的话还没说完,男人的俊脸再次靠近。
他灼热的唇,几乎要贴上她的。
他停住了。
用只有两个人能听到的音量,一字一顿,喑哑开口。
“履行义务。”
“身为丈夫的义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