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酒吧。
音乐的巨浪冲刷着耳膜,镭射光束像手术刀一样精准切割着昏暗的空气。
卡座里,温绵指尖轻旋,杯中琥珀色的威士忌漾开一圈圈涟漪,映出她弯起的唇角。
她今天像一团行走的火焰,明艳,危险,带着焚尽过往的决绝。
坐在对面的林悠悠,将一杯同款威士忌重重顿在桌上,发出“砰”的一声脆响。
“为温绵,”她一字一顿,眼神亢奋,“杀了过去的自己,从今天起,正式新生!”
温绵仰头,烈酒入喉,灼热的刺痛感像一把钥匙,拧开了某个尘封已久的开关。
无比清醒,无比自由。
“我刚听说你退婚的消息,差点开香槟庆祝!”
林悠悠凑近,声音却压不住兴奋的颤抖,“傅聿寒那个臭男人,你为他拔光了身上所有的刺,温顺得像只布偶猫,结果呢?”
“悠悠,”温绵放下酒杯,声音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他已经是过去式了。”
“对!过去式!”林悠悠一拍桌子,引来邻桌侧目,“从今往后,港城就是你的猎场!追你的男人能从太平山顶排到维多利亚港!"
"还有那个珠宝设计品牌,我帮你联系了巴黎新锐设计师大赛的渠道,资料发你了,这次谁也别想拦着你!”
林悠悠知道,温绵不仅画画好,设计也是顶尖的。
温绵心头一暖。
全世界都当她是个恋爱脑的草包美女,只有林悠悠记得,她热爱的东西是什么。
也记得她是如何为了傅聿寒一句“我喜欢能和我并肩作战的女人”,亲手将自己的才能掩盖,学自己最不擅长的金融。
“悠悠,谢……”
“嘘。”林悠悠揽住她的肩,霸道又温暖,“你负责惊艳世界,我负责给你递刀。咱们姐妹联手,让傅聿寒悔得把肠子都呕出来!”
温绵被逗笑,刚想开口,一道不合时宜的身影挡住了她们头顶的光。
来人一身花衬衫,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眉,脸上是玩味笑,但也难掩帅气的脸庞。
傅聿寒的发小之一,陆行舟。
“小绵羊,”他语调轻浮,目光像扫描仪一样在她张扬的红裙上逡巡,“一个人借酒消愁?”
他刻意无视了一旁已经进入战斗状态的林悠悠。
温绵甚至没掀一下眼皮。
她拿起手机,指尖在屏幕上随意滑动,仿佛眼前站着的,只是一团会发声的空气。
被无视得如此彻底,陆行舟脸上的笑意出现了一丝裂痕。
什么情况?
以前的温绵,见了他总要客客气气地叫声“行舟哥”,指望他能在傅聿寒面前美言几句。
今天这是……吃错药了?
“姓陆的!”林悠悠像只被侵犯了领地的小豹子,霍然起身,“你哪只狗眼看见我们绵绵是一个人了?滚远点,别在这儿污染空气!”
陆行舟这才将目光转向她,挑了挑眉:“林悠悠?你也回来了。”
“我回不回来关你屁事!”林悠悠下巴高抬,“给你三秒钟,从我们眼前消失!别影响我们庆祝。”
“庆祝?”陆行舟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他绕开林悠悠,视线再次锁住温绵,“庆祝老傅不娶你?”
这话像一枚投入湖心的石子。
温绵终于有了反应。
她放下手机,缓缓抬头。
那张明艳到极致的脸上,漾开一抹极淡的,几乎可以称之为怜悯的笑意。
“行舟哥,”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根无形的丝线,瞬间攫住了周遭所有人的心神,“你的消息,过时了。”
她顿了顿,红唇轻启,每一个字都清晰、冰冷、且残忍。
“不是他不娶我。”
“是我,不要他了。”
陆行舟脸上的笑容,寸寸碎裂,彻底消失。
他死死盯着温绵,试图从那双漂亮的眸子里,找出哪怕一丝的逞强与伪装。
可什么都没有。
那里只有一片死寂的坦然,和冰冷的疏离。
仿佛“傅聿寒”这三个字,于她而言,不过是一件穿旧了,可以随手丢进垃圾桶的衣服。
陆行舟的心,猛地一沉。
一个可怕的念头窜上脑海。
完了。
阿聿这次,好像真的……玩脱了。
“绵绵,别闹了。”他收起那副吊儿郎当的姿态,语气透着前所未有的焦急,“阿聿他那个人……”
“停。”
温绵抬起一只手,打断了他。
她站起身,鲜红的裙摆如流动的熔岩。
她走到陆行舟面前,身高明明矮他一截,气场却形成碾压之势。
“陆行舟,”她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平静得可怕,“你是他的朋友,不是我的。”
“所以,收起你那套廉价的说辞。”
“还有,”她微微倾身,凑到他耳边,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气声说,“回去告诉傅聿寒,我温绵丢的东西,没有捡回的道理。”
说完,她转身坐回卡座,端起酒杯,仿佛刚才的一切从未发生。
“快走吧你,别耽误我们找男模。”林悠悠瞪了他一眼。
陆行舟仓皇地转身,挤出人群,掏出手机,拨通号码。
电话接通的瞬间,他声音都在抖。
“老傅……你最好,现在,立刻,马上过来‘夜色’!”
“你的小绵羊快入狼口了!我他妈……搞不定了!”
挂断电话,陆行舟甚至不敢再回头看一眼。
而卡座里,温绵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又给自己倒满。
一杯,又一杯。
灼热的液体也无法驱散那股从骨头缝里渗出来的寒意。
林悠悠看着她这样,心疼得快要碎了,嘴上说不爱了,可十年哪能说放就放的,却又不知如何劝慰。
没过多久,一个高大的身影,逆着光,穿过舞池中凝固的人群,一步步走来。
他身上那件手工定制的黑色西装,与这里迷乱的声色格格不入,像是踏入凡间的暗夜君王,周身散发着生人勿近的凛冽气息。
傅聿寒。
他的视线,像两把淬了冰的利刃,死死钉在温绵身上。
从她脸上精致却陌生的妆容,到她身上那条刺眼到让他想撕碎的红裙。
最后,落在那只因为端杯太用力而指节泛白的手上。
温绵似乎也察觉到了这股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缓缓抬起头。
四目相对。
她的眼神,在看清来人时,先是片刻的恍惚,随即,那抹嘲弄的笑意再次浮上唇角。
她没有起身,甚至没有说话。
只是举起酒杯,隔着数米的距离,朝他遥遥一敬。
然后,当着他的面,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动作挑衅,眼神轻蔑。
傅聿寒的瞳孔,猛地一缩。
他迈开长腿,几步走到卡座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
林悠悠想站起来,却被他一个冰冷的眼神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温绵。”
傅聿寒开口,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冰碴。
“闹够了,跟我回家。”
温绵笑了。
她抬起迷离的眼,眼神像是在打量一件有趣的商品。
“你谁啊?”
她伸出纤细的手指,带着七分醉意,三分恶意,大胆地戳了戳他价值不菲的西装。
“悠悠,我好像......好像看见阿聿哥哥了。”
她凑近了些,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下巴,酒气混着她身上熟悉的味道,钻入他的呼吸。
“可惜啊……”
她轻轻呢喃,声音里带着致命的蛊惑与残忍。
“他才不会管我。”
傅聿寒周身的气压,瞬间降至骇人的地步。
他没有再废话,一把攥住她的手腕,力道大得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
“啊……疼……”
温绵吃痛地蹙眉,却依旧在笑,“你弄疼我了,帅哥。”
她另一只手胡乱地攀上他的脖颈,温热的呼吸喷在他的耳廓。
“不过,你的味道……和他真像。”
“我以前……好喜欢这个味道。”
“但是现在……不能再喜欢了……”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化作一句破碎的叹息。
“要不,你娶我吧!反正你长得像傅聿寒。”
“娶我你也不亏。”
傅聿寒心头一颤。
将她打横抱起,动作温柔。
“傅聿寒!你放开绵绵!你个……”林悠悠反应过来,冲上去想拦。
“哎哎哎,姑奶奶,你就别掺和了,我送你回去。”
陆行舟立马过来捂住林悠悠的嘴巴,将人连拖带拽的拉了出去。
傅聿寒抱着怀中还在不安分扭动的人,大步流星地走出酒吧。
将她轻塞进宾利的后座。
他关上车门,坐进驾驶位,拿出手机,拨通了助理秦放的电话。
那头传来秦放慵懒的声音:“傅总,这么晚……”
“两件事。”
傅聿寒的声音冷得不带一丝人气,眼神透过后视镜,死死锁住后座那抹刺眼的红色。
“一,明日一早公布温傅两家联姻,订婚宴准备好!”
“二,通知民政局,一小时后,我要在婚姻登记系统里,看到我的名字,出现在温绵的配偶栏上。”
“听懂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