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林知月不声不响,倚在楼梯扶手边缘,俯视着楼下。

陈师傅脸刷的变白,哆哆嗦嗦地跪行到林屏面前,颤|抖的手死死抓住林屏的裤脚,苦苦哀求。

“老爷,我真的没偷那什么‘魏紫’,我连它长啥样都不晓得啊。”

“老爷,求求你,放过我。我再也不偷懒,偷拿东西了。”

林怜见冲过来,替他求情:“爸,陈师傅他就是一个大字不识的农民。肉在他眼里比花更值钱,肯定不是他偷的。”

跪着的人连连点头,“是啊是啊……”

自从找到亲生父母,林怜见就不再叫他“叔叔”,同其他人一样喊他“陈师傅”。

起初他也忿恨过,大骂林怜见是个白眼狼,大哥白养她一场。

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不是他偷的,难道它还会自己长腿飞走了不成?”林屏大力蹬腿,甩开他手,没好气道。

“真不是我偷的。”陈师傅苦着一张脸,唾液星子洒一地。

林屏揉着眉头转向林怜见,仅用两人能听见的声道:

“你可知道现在这株牡丹,对我有多么重要。

有了它,公私合营前遗留下来的货,就有了销路。林家不仅不会损失还能赚上一|大笔。”

当然做这事双方都得悄摸着进行,被发现,被举报,可不是闹着玩的。

“总之,今天,我一定要找到那株牡丹。”

这时,一直在旁边默不作声的林母发话了。

“上次我和怜见在花园的时候,看见知月从那个方向出来,你可以问问知月。”

林母意有所指。

战火一下子引到看戏的林知月身上。

林知月见一双双眼睛如闪电般射向自己,站直身体,从容地拾级而下。

林屏的眼睛瞪得像铜铃,生怕错过一点信息。

“知月?”

可惜,林知月走到他面前后,平静地来了句:“没看到。不认识。”

林屏本来一腔希望,转眼成空,骂道:“你……”

林知月无辜地眨眼。

林母急步上前,“知月,我明明看到你从花丛那边出来,怎么可能不知道?”

犹又犹疑道:“不会是你偷挖了吧?”

就像知道林母会这么说,林知月没生气,直直看着林母,眸子像要看进她心里。

“妈,你无凭无据就诬赖是我偷的?”

“然后怎么样呢,让爸打我一顿?”

她又转向林屏,“那天我是去过花园,但我只是去透气。”

“不小心听到母亲说我是个‘白眼狼’。再呆着我怕母亲再气着自己,所以回了楼上。”

面上的母慈子孝被打破,林母脸色变得难看。

林知月轻抬眼睫,问林母:“妈,我出来的时候,手上可有东西?”

林母支支吾吾:“啊,这……”

“林怜见,你说。”林知月转向林怜见,字字有力。

林怜见不得已回答:“没有。”

林知月凝神窥了一眼空间里的牡丹,整株不仅没死,似乎又新生了几片新叶。

此时正无风自动,摇曳生枝。

“爸,该说的我都说了。清者自清,相信你可以明辨是非。我可以走了吗?”

知道从林知月这里问不出结果,林屏没再说什么。

但听到她又要出去,眼里的怒意倾斜而出,骂道:

“一个女孩子天天往外跑像什么样子?”

“不许出去。”

这都什么年代了,还来这套。

有本事,他对林怜见也这样。

林知月也不和他吵,缓缓道:“莉婷和我约好了的。”

一听是吴老爷子的孙女,林屏立马熄火,不仅放了行,语气甚至有些讨好。

“你问问莉婷,吴老爷子认不认识曲家,如果认识还请他在中间牵个线。”

林知月敷衍地点了点头。

*

临近月底,离别的日子越来越近。

吴莉婷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跟林知月待在一起。

一想到要去陌生的地方,还要跟最好的闺蜜分离,平时大大咧咧的吴莉婷也开始惆怅。

而消除惆怅的方式就是疯狂购物。

她拉着林知月在友谊商店不停地买买买。

不仅给自己买,还给林知月买。

什么东西都是买双份,自己一份,林知月一份。

林知月提了一手的东西,拉住兴致勃勃地还要往前冲的吴莉婷。

“莉婷,我累了。”

吴莉婷这才作罢。

分别的时候,吴莉婷拽住林知月,“还有十来天我就要走了,要不你来我家住吧?”

看着她希翼的眼神,林知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答应下来。

吴莉婷又塞给林知月一大堆不同的票据和工业券,按她的说法就是“反正以后也用不着了,不如都留给你”。

给林知月感动的,连亲了她好几口。

给吴莉婷亲地脸蛋红扑扑的,害羞捂脸,“咱们是华夏儿女,可不兴西洋鬼子那一套。”

这些票据给的正是时候,林知月在回家收拾行李的路上,拿着票据进了最大的供销社。

这么大一片地,没有农具可不行。

她先是去了农资台,各式各样的农具,排列整齐,分门归类。

林知月小时候去姥姥家过暑假,是做过农活的。

现代的农业都是机械化生产和收割,所以林知月也只认识最基本的锄头、铁锹、镰刀和耙齿。

再多就不能了。

买的时候,她让售货员把干农活最常用的农具每样都给她来一件。

除了上述几样外,又增加了铲子、箩筐、铁叉等物品。

花费的钱不多,就是用掉了好几张工业券。

林知月有心种植些农作物,但这个时期,个人购买粮食种难度较大。

她又问了售货员关于粮种购买的一些事项,售货员见她肤白手嫩,不像干活的人,只当她是好奇,耐着性子回答她。

林知月从他口中知道了有议价粮,但都是卖粮食制品,用处不大。

知道再问不出什么,林知月没耽误时间,请售货员帮忙把东西搬到拐角的角落,趁没人注意,把东西都收进了空间。

不久,一身灰衣,包裹严实的林知月出现在一个小胡同。

胡同里四五个人零散地散落在不同角落,有双手揣兜靠墙的,有蹲在地上数蚂蚁的,有背着一个布包走来走去的……

“姐。”背着军绿色帆布包的小青年一看见林知月,立马快步走过来打招呼。

虽然容貌被遮挡,但小青年记得林知月的这一身衣服,毕竟这可是他最近的大主顾。

林知月小声问,“你知道哪里可以买到粮种吗?”

小青年一听,眉头一跳,忙拉着林知月来到无人的角落。

“姐,你买粮种干嘛?”小青年怀疑的眼神上下打量。

粮种这东西可是国家严格管控,就算是他们,也是小心再小心。

小青年心里打起了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