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得头头是道,好像我但凡犹豫一秒,就是个鼠目寸光的短视妇人。
我看着他,忽然很想笑。
他大概从来没想过,我一个商人女儿,最懂的就是投资和回报。
我嫁给他,是我这辈子做过的,最失败的一笔投资。血本无归。
“夫君说的有道理。”我站起来,走到妆台前,打开一个上了锁的红木匣子。里面是我娘留给我最后的压箱底,几张银票,还有一些地契。这是裴文郁不知道的,我的最后一点底牌。
我从里面抽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递给他。
“既然是为了书院好,我自然支持。夫君只管放手去办,钱不够了,再跟我说。”
裴文郁的眼睛瞬间就亮了。他接过银票,激动地连说了好几个“好”。
“青芜,你真是我的贤内助!我裴文郁能娶到你,三生有幸!”他握住我的手,力气大的有点弄疼我。
我抽出手,淡淡地说:“都是一家人,说这些做什么。快去忙吧,别耽误了正事。”
他高高兴兴地走了。脚步轻快得像个要去赴宴的孩子。
我看着他的背影,慢慢坐回妆台前。镜子里的人,面色平静,眼底却一片冰凉。
贤内助?
裴文郁,你怕是不知道这三个字怎么写。
我只是在给你递刀子。等你爬得越高,摔下来的时候,才会越疼。
诗会那天,办得很是风光。就在书院最大的那片杏林里,席子铺了几十张,来的全是城里有头有脸的文人雅士。
我没去。我让丫鬟小桃替我去了,让她什么也别干,就用眼睛看,用耳朵听。
小桃回来的时候,脸上的表情很精彩。
“小姐……我,我不知道该怎么说。”
“照实说。”我正在看一本律法的书,头也没抬。
小桃咽了口唾沫,开始说了。
她说,诗会办得确实气派,茶是顶好的龙井,点心是城里最有名的“桂花斋”定的。
她说,姑爷,也就是裴文郁,全程都陪在那个柳云舒身边。嘘寒问暖,殷勤备至。柳云舒的披风滑下来了,他第一时间捡起来给人披上。柳云舒的茶凉了,他立刻叫人换热的。
她说,柳云舒今天穿了一件月白色的长裙,头上戴了一支碧玉簪。那簪子,她看着眼熟。
我翻书的手指,停住了。
“什么簪子?”
“就是……就是小姐您陪嫁里,那支最通透的‘烟雨江南’。我记得您宝贝得很,一直锁在匣子里。”
我的心,沉了下去。
那支簪子,是我娘的遗物。裴文郁前几天问我借去,说是想临摹一下上面的花纹,用在书院的雕梁上。
原来,是用到这儿来了。
“她还说什么了?”我的声音很平,听不出什么情绪。
小桃咬了咬嘴唇,说:“柳姑娘在诗会上,吟了一首新诗,说是写给她的‘知己’的。诗里说……‘君似天上月,我如月中桂,清辉共婵娟,此生心相慰’。”
所有人都夸这首诗写得好,情深意切。
裴文郁当场就和了一首,说“我为月中仙,折桂广寒殿,不畏风霜苦,只为一人怜。”
小桃说,当时满场喝彩。人人都说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璧人,当代李清照和赵明诚。
“还有人问姑爷,家里那位沈夫人怎么没来。姑爷说……说您不喜这些风雅场合,只爱……只爱拨弄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