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宁坐在病房窗边，四月的阳光苍白而稀薄，落在她瘦骨嶙峋的手上，连笔都快要握不住。
信纸摊开，上面的字迹时而清晰，时而歪斜。
疼痛像潮水一样间歇性地淹没她的意识。
“顾怀，”
她写下这个名字，笔尖微微颤抖，仿佛这个名字本身就带着温度，
“太久没给你写小作文了，你是不是都快忘了？上一次，还是2018年的事吧。我都记得哟……”
她写得很慢，每一个字都耗费着巨大的力气。
她要告诉他真相，告诉他那些隐藏的告别，那些未曾说出口的爱与不舍。
银行卡就放在信封旁边，密码是他的生日，她相信他一定知道。
这微不足道的积蓄，是她最后能给他的，关于“未来”的承诺，即使那个未来里，再也没有她。
写完最后一笔，她将信纸仔细折好，连同银行卡一起塞进信封，郑重地交给守在床边的闺蜜。
“等他……稳定一些，再给他。”
她的声音气若游丝，眼神却带着恳求。
闺蜜红着眼眶点头，紧紧握住安宁冰凉的手。
窗外，春光正好，但安宁知道，她等不到夏天了。
第一章
二零一七年七月中旬，大学二年级的暑假，安宁在海城的一家公司做暑期实习。
公司规模不大，主要做本地广告业务。
实习生的日常工作琐碎，无非是整理文件、核对数据、端茶送水。
办公室里的空气总是混着打印机的墨粉味和一丝若有若无的沉闷。
同期的实习生里，有个叫顾怀的男生，在隔壁设计部。
他个子高高瘦瘦，眉眼干净，但大多数时候都很安静，不太合群，眼神里总像蒙着一层薄薄的雾，带着点与年龄不符的忧郁。
因为一次两个部门需要合作整理归档旧项目资料，他们被临时分到一组，这才加了微信。
之后，除了偶尔必要的工作交接，两人的聊天界面一片空白。
那是八月一个格外闷热的下午，窗外的蝉鸣吵得人心烦意乱。
安宁完成手头的表格，揉了揉发酸的眼睛，顺手拿起手机刷了下朋友圈。
一连几条都是同学晒旅游、美食或者抱怨天气的动态。
忽然，她手指停住了——顾怀更新了。
没有配图，只有一行孤零零的文字：
“灯塔熄灭了，船该往哪开？”
发布时间是十分钟前。
底下已经有几个可能是他同学或朋友的评论，大多是插科打诨，
“咋了兄弟，失恋了？”
“文艺青年又上线了哈”。
安宁看着那行字，心里莫名动了一下。
那种迷茫和无助的感觉，不像是在开玩笑。
她犹豫了几秒，指尖在屏幕上敲下一行半是调侃半是安慰的话：
“没事的，到姐姐怀里来。”
发送成功后，她立刻有点后悔了。
觉得自己是不是太轻浮了，跟人家又不熟，说这种话显得很冒失。
正想着要不要撤回，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是顾怀的私信。
没有文字，只有一个地理位置分享——定位显示在城郊那座早已废弃、很少有人去的旧石桥。
紧接着，又一条消息跳出来：“我在桥边。”
短短四个字，让安宁的心猛地一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