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同前世一样,自两年前司家女归京以来,但凡她玉簪落水、琴弦崩断,甚至偶感风寒,裴御庭总要弃我而去。

犹记今年上元灯会,他本允我共放河灯,却因那女子崴了脚,竟将我独自留在朱雀桥头,任花灯顺水流尽,也不见回转。

这次是我给自己,也是给裴御庭的最后一次机会,因此,我只是平静的点点头示意小厮知道了。

小厮微愣一下,估计是因见我这都未发火而感到诧异吧,不过这些我都不在意了。

只是那执笔登记的小吏抬眸望我,满目怜悯的问:“姑娘,这婚契……可还要继续?”

我垂眸自袖中取出信笺,以蝇头小楷书就数语,遣身后侍女快马送与那个上辈子在我死后,还愿意许我下辈子之约的男子,然后轻声对官吏道:“要办的。”

小吏的怜悯立即就变成了震惊,随即便用一抹微笑掩盖他的失态。

倚坐于婚契署廊下竹椅等消息,我凝视着侍女递过来的玉牌,听她回禀:“祁氏家主说让小姐且候片刻,他两刻钟后即至。”

我嘴角微微勾起,心里却是说不出的五味杂陈。

我与裴御庭自幼便相识,两家更是有通家之好,可谓是真正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议亲之事也是水到渠成。

那些年,我们共度许多良辰美景,我为裴御庭做过诸多荒唐事,亦为他一再打破原则原则。

起初,裴御庭也待我如珠如宝,冬日里会亲自为我备暖手炉,春日踏青时总将最娇艳的花枝递到我眼前,夏夜纳凉会轻声为我讲坊间趣闻,秋夜赏桂又会折下满枝金粟插在我的鬓边。

我沉浸在这梦幻的呵护里无法自拔,却不知道裴御庭本就是这般温润如玉的性子,待谁都细致妥帖。

那时我当真以为,自己是这世间最幸运的女子。

直至司淼归京,我与裴御庭之间那看似坚不可摧的情义,便如被投入石子的湖面,泛起了层层涟漪,而后愈演愈烈,终成滔天巨浪,将我所有的憧憬与希冀都拍打殆尽。

那些曾经的海誓山盟、花前月下,在司淼若有似无的柔弱与眼泪中,渐渐褪色、变形,直至变得面目全非。

犹记订婚后某日,我们相约观戏,甫一见面,他便被急召唤而去。自那以后,这样的情形便成了常态。

‘表妹单纯绝无僭越之心,改日我亦为你描眉簪花。’每每我跟他大吵,他总是这般温言软语地哄我,我便甘之如饴被他哄骗着。

还记得,在我们订亲约莫半载有余,我与裴御庭携友同往平安寺后山赏梅,司家表妹司淼亦在其中。

行至半山,众人缓行,我与司淼稍落后于队伍。蓦地,司淼似不经意般朝我撞来,我与她双双失足,跌出石阶,滚落至山间幽僻处。

当时我的臂膀痛若万箭穿心,几近昏厥,便怒瞪着司淼,恨不得冲上去咬她两口解恨,可惜我动弹不得。

而她却笑盈盈的俯身贴近我耳畔,声如蚊蚋却恶毒非常的说:“许小姐,你说若我诬你撞我,你猜御庭哥哥会信谁?他会先扶你,还是先扶我?”

话音未落,裴御庭等人就闻声疾奔而至,只见司淼泪眼婆娑,娇声啜泣:“许小姐许是爬山倦了,未站稳,不慎撞了我。”言罢,怯生生地朝我这面瞥了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