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完，转身走了。
我跟在人群后面，走回自己的工位。我看见莉莉回到座位上，把那叠报表狠狠地摔在桌子上，趴在上面，肩膀一抽一抽的。
没人去安慰她。
因为大家都明白，姜月初那句话是对所有人说的。
茶艺再好，碰到一百度的开水，也只能现出原形。而姜月初，就是那壶烧开了的水。
3.关系户的盔甲，被一封邮件击穿
自从“报表培训会”之后，办公室里消停了不少。莉莉不再到处找人“帮忙”了，老王也开始自己干活了。
但有一个人是例外。
小马，马驰，那个副总的外甥。他依然故我。
对他来说，姜月初那套“按规矩办事”的理论，根本就是个笑话。规矩是给普通人定的，而他，显然不属于普通人。
这天下午，我们正在跟进一个重要客户，“宏图集团”。这个客户是我们这个季度最大的潜在单子，谁要是拿下来，年终奖能翻倍。
负责前期对接和方案撰写的是小马。当然，谁都知道，这活儿最后肯定会变成部门里其他人一起给他擦屁股。
果然，客户那边来了电话，语气很不好，说我们给的初步方案里，有好几个关键数据都错了，感觉我们非常不专业，正在考虑换一家合作商。
电话是姜月初接的。我看见她一边听，一边在笔记本上记录，脸上没什么表情。
挂了电话，她把小马叫进了办公室。
门关着，我们听不见里面说什么。大概过了十分钟，小马出来了，一脸的不服气，甚至还有点轻蔑。
他回到座位上，对旁边的人抱怨：“切，多大点事儿，数据错了再改呗。客户就是矫情。再说，最后有我舅呢，这单子丢不了。”
他声音不小，好像故意说给姜月初听。
办公室里没人敢接话。大家都在偷偷看姜月初的反应。
姜月初没什么反应。她和平时一样，在处理自己的工作。
我以为这件事就会像以前一样，不了了之。最后大家加班加点，帮小马把方案改好，然后他舅舅出面，和客户吃顿饭，事情就解决了。
然而，我还是太天真了。
五点半，快下班的时候，我们所有人的邮箱，都收到了一封邮件。
发件人：姜月初。
收件人：市场部全体员工。
抄送：人事部总监，市场部直属副总（也就是小马的舅舅），以及公司CEO。
邮件标题是：《关于“宏图集团”项目初步方案重大失误的复盘报告与责任认定》。
我手一抖，点开了邮件。
邮件写得非常冷静、客观，像一份法律文书。
第一部分，详细列举了方案中出现的五处数据错误，并用红色字体标出。
第二部分，附上了正确的数据来源和截图，证明这些数据在公司的公共数据库里都能轻易查到。
第三部分，是本次失误可能造成的后果分析，包括客户流失、公司声誉受损，以及可能带来的经济损失预估，数字精确到小数点后两位。
第四部分，也是最狠的部分，是责任认定。邮件里清清楚楚地写着：“根据项目分工表，本次方案的撰写与数据核对，由市场专员马驰独立负责。根据公司《员工奖惩条例》第3章第12条，因个人工作疏忽，给公司造成重大损失或恶劣影响的，应予以记大过处分，并扣除当季度全部绩效奖金。情节严重者，公司有权单方面解除劳动合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