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我的葬礼上,我最好的兄弟,正准备娶我最爱的妻子。

这不是比喻,也不是幻觉。我就飘在灵堂的正中央,在那张巨大的黑白遗像面前,冷冷地看着这一切。

空气里还弥漫着烧纸的味道,挽联上的墨迹都没干透,我的妻子林婉,那个三天前还哭到昏厥、需要人搀扶才能站稳的女人,此刻却当着所有亲友的面,当着我冰冷的尸体的面,缓缓脱下了她身上的黑色丧服。

所有人都愣住了。

在死寂的注视下,她接过我兄弟张峰递来的一个盒子。打开,里面叠放得整整齐齐的,是我下葬时要穿的那套寿衣。

那是我母亲请当地最有名的老师傅,用最好的苏绣,一针一线给我缝制的。林婉曾抱着它,哭得肝肠寸断,说这是我此生最后一件新衣,她要亲手为我穿上。

可现在,她却将它穿在了自己的身上。

那件为我一米八五的男人身躯准备的衣服,穿在她瘦弱的身上,显得那么空旷、那么滑稽,像一出荒诞的、惊悚的戏剧。

她仔仔细细地系好每一个盘扣,然后,转过身,对着目瞪口呆的张峰,露出了一个灿烂到诡异的笑容。

“阿峰,”她的声音不大,却像一把淬毒的刀,精准地捅进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里,“现在,他的一切,都是我们的了。”

2

那一瞬间,我感觉我的灵魂像是被投入了炼狱的业火中,灼烧着,翻滚着,却连一声哀嚎都发不出来。

我的一切,都是我们的了。

原来,我用十年青春和全部心血打拼下来的公司,是他们的了。我们一起设计的、一砖一瓦建起来的那个家,是他们的了。甚至我偷偷存下,准备过年时给我爸妈一个惊喜的那笔养老金,也都是他们的了。

我死了,死得那么恰到好处,像一头被精准收割的肥猪,连骨头带肉,都被我最信任的两个人,分食得干干净净。

张峰走上前,脱下他自己那身得体的西装,盖在了林婉宽大的寿衣上,然后将她紧紧拥入怀中。他甚至还抬头,冲着我的遗像,露出了一个挑衅的、胜利者般的微笑。

宾客们炸开了锅,我妈当场气得口吐白沫,被人掐着人中抬了出去。我爸气血攻心,抄起一把椅子就想砸过去,却被张峰的几个保镖死死按住。

那是我爸啊,一个一辈子老实本分、连跟人红脸都很少的男人,此刻却像一头被逼入绝境的苍狼,发出绝望的嘶吼。

而我,只能飘在半空中,像个彻头彻尾的废物,看着我的父亲为我受辱,看着我的母亲被气到生死不知,看着这对狗男女,在我尸骨未寒的灵堂上,上演着这出史上最恶心的庆功宴。

无尽的怨恨和愤怒,像决堤的洪水,冲击着我虚无的魂体。我疯了一样地扑向张峰,想要撕碎他那张虚伪的脸,可我的手,却一次又一次地从他的身体里穿了过去。

我被困住了。

像一个被判了无期徒刑的囚犯,被囚禁在这方寸之间的灵堂里,以我的遗像为中心,画地为牢。我每天能做的,就是看着林婉和张峰,如何心安理得地接管我的人生。

他们换掉了我们婚房的门锁,将我所有的衣物、照片、书籍,打包成一个个黑色的垃圾袋,扔在了小区的垃圾站。张峰堂而皇之地坐进了我办公室那张意大利定制的皮椅里,而林婉,则挽着他的手,对我曾经的下属们宣布,张峰将是公司的新任总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