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咪咪知道母亲的心思。父亲牺牲在抗洪救灾的一线,那年松花江涨大水,父亲所在的部队去堤坝抢险,再也没回来。母亲把父亲的军装叠得整整齐齐,藏在衣柜最深处,只在每年父亲的忌日才拿出来晒一晒。有次高咪咪趁母亲不在家,偷偷打开衣柜看那套军装,军装上还留着淡淡的樟脑丸味,领口的铜扣擦得锃亮,像父亲当年看她的眼神,温柔又坚定。
上初中那年,高咪咪转去了市里的学校,住在母亲租的房子里,只有周末才回奶奶的老巷。学校里的同学都不知道她会“看事”,她也从不跟人说——母亲叮嘱过,“别让人知道这些,好好读书,将来考个好大学,找份正经工作。”可有些事,不是想藏就能藏住的。
初二上学期,班里转来个叫林晓的女生。林晓总是独来独往,脸色苍白得像纸,上课的时候总盯着窗户外面发呆。有天午休,高咪咪路过教学楼后的小树林,看见林晓蹲在树底下哭,身边飘着团灰黑色的影子,正往她身上靠。高咪咪心里一紧,想起奶奶说的“邪祟缠身”,赶紧跑过去,从书包里掏出奶奶给她的艾草香包,递到林晓手里。
“你拿着这个,别丢了。”高咪咪说。林晓愣了愣,接过香包,那灰黑色的影子像是被烫到似的,往后退了退。“你能看见它?”林晓忽然问,声音带着哭腔。高咪咪点点头,拉着林晓坐在石阶上,听她说家里的事。原来林晓的妈妈前不久去世了,她总觉得妈妈还在身边,可每次想跟妈妈说话,都觉得浑身发冷,夜里也总做噩梦。
“那不是你妈妈,”高咪咪轻声说,“是‘脏东西’跟着你,它想吸你的阳气。”她按照奶奶教的办法,让林晓回家后把妈妈的旧衣服洗干净晒一晒,再在枕头底下放一小把艾草。林晓半信半疑地照做了,没过几天,她的脸色果然好了些,也不再做噩梦了。从那以后,林晓成了高咪咪在学校里唯一的朋友,也成了第一个知道她秘密的人。
可秘密终究还是被戳破了。初三那年冬天,班里有个同学的弟弟丢了,全家人找了三天都没找到,急得快疯了。高咪咪看着同学哭红的眼睛,想起奶奶说的“香灰断事”,便偷偷在放学后回了趟奶奶家,在供桌前点了炷檀香。香灰慢慢落下,打了个卷,朝着东北方向飘去。高咪咪心里有了数,赶紧给同学打电话,让她去东北郊的废弃工厂找找。
同学的家人半信半疑地去了废弃工厂,果然在一间破厂房里找到了迷路的孩子。这件事很快在学校里传开了,大家都知道了高咪咪“会算命”,有人好奇,有人害怕,还有人在背后说她是“怪物”。母亲知道后,第一次发了火,把她的艾草香包和画符的黄纸都扔了,“我说过多少次,别搞这些乱七八糟的!你想让别人都把你当疯子吗?”
高咪咪蹲在地上捡那些被撕碎的黄纸,眼泪掉在纸上,晕开了朱砂的痕迹。“我只是想帮人,”她哽咽着说,“奶奶说,这是我的责任。”母亲看着她通红的眼睛,忽然没了脾气,蹲下来把她搂进怀里,“妈知道你善良,可这世上的事,不是靠‘仙家’就能解决的。你爸是军人,他一辈子都在靠自己的双手保护别人,你也该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