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女人猛地转过身。她脸上满是污垢，但一双眼睛却异常明亮，里面没有我想象中的绝望哀求，反而是一种近乎疯狂的平静。她看到了我，目光直直地撞上我的视线。
“我知道你跟着我。”她的声音沙哑，但很清晰，穿透了淅沥的雨声。
我没说话，只是继续逼近，钢筋的尖头对准了她。
她突然做出了一个让我措手不及的动作。她放下一直护着后背的手，另一只手从怀里摸出一把骨制的、边缘磨得锋利的短刀。我以为她要反抗，肌肉瞬间绷紧。
但她没有冲向我。而是毫不犹豫地，用那把骨刀朝着自己另一条手臂外侧削去！
刀锋入肉，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一块皮肉被她硬生生割了下来，鲜血顿时涌出，顺着她枯瘦的手臂流淌，滴落在灰色的尘土上，晕开一小片暗红。
她疼得浑身发抖，脸色瞬间惨白，冷汗混着雨水从额头滚落。但她硬撑着没倒下，反而向前一步，将那块还在微微颤动的、带着体温的血肉，朝我递过来。
“求求你……”她的声音带着剧烈的疼痛导致的颤音，但眼神依旧死死盯着我，“这个……给你。放过我的孩子……让他……活下来。”
那块血淋淋的肉就在眼前，甚至能闻到一丝微弱的、活人的血腥气。我愣住了。我见过太多临死前的反应，哭嚎、咒骂、反抗、瘫软，甚至还有试图用物资交换性命的。但像这样，主动割下自己的肉，只为了给背上的婴儿换一个虚无缥缈的生存机会……
我盯着她因剧痛而扭曲的脸，又看向她背上那个似乎被惊动、发出微弱哼唧声的包裹。一种极其陌生的情绪，像一根细小的刺，扎了我一下。很轻微，但无法忽略。
我沉默着，上前一步，没有去接她手里的肉，而是用钢筋的尖端挑了一下。肉块掉在地上。我弯腰捡起，看也没看，塞进了背包。然后，我侧身让开了路。
女人如蒙大赦，几乎虚脱，但她立刻用没受伤的手臂紧紧护住后背，踉踉跄跄地继续向前，甚至不敢回头。
3
我站在原地，看着她瘦小的身影消失在灰蒙蒙的雨幕和废墟的拐角。背包里那块新鲜的肉似乎变得滚烫，灼烧着我的背脊。妈的。我低骂了一句。不是因为怜悯，我告诉自己，是因为……好奇。对，仅仅是好奇。一个带着婴儿的女人，在这种像地狱一样的世道，她能去哪儿？她凭什么认为那个婴儿能活下来？
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驱使，让我改变了方向。我没有再去据点，而是决定跟上去。我要看看，她的终点是哪里。
跟踪变得比之前更需要耐心。女人很警惕，虽然虚弱，但路线选择刁钻，尽量避开开阔地，在复杂的地形中穿梭。雨一直没有停，这在一定程度上掩盖了我的踪迹。我跟了她很久，穿过大片倒塌的住宅区，爬过锈蚀的铁路桥，最后，她钻进了一个入口极其隐蔽的排水隧道。
4
隧道口被坍塌的混凝土块和茂盛（相对而言）的变异藤蔓遮掩着，如果不是亲眼看着她进去，很难发现。一股混合着霉味、污物和某种……类似食堂炊烟的气味从里面飘出来。里面有人。不止一个。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