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掌心还残留着握刀时的薄茧。
这股气流让他比常人强了些,可若是有人更早接触这种力量,修炼得更深呢?
说不定真能做到飞檐走壁、隔空伤人。
他不信自己是唯一的“特殊”,普天之下亿万人,怎会独独眷顾他?
万里挑一,也该有数千上万人拥有类似的能力。
皇上身边的锦衣卫亲军、内阁大佬的贴身护卫、甚至那些看似文弱的御史背后,说不定就藏着这样的高手。
他们或许平日里和常人无异,可一旦动手,便是雷霆万钧。
“沈哥,你发啥愣呢?”
王二牛见他盯着手掌出神,凑过来问道,
“是不是伤口又疼了?俺给你再上药?”
“没事。”
沈狱回过神,拍了拍他的胳膊,
“你先去收拾下厢房,晚些咱哥俩喝两盅。”
王二牛乐呵呵地应着去了,粗重的脚步声在小院里回荡。
沈狱望着他的背影,又抬头看向暮色渐沉的天空。
夜色是最好的掩护,也是危险的温床。
有王二牛在,他能睡得安稳些,可这安稳只是暂时的。
要想真正活下去,光靠别人护着不够,他得尽快弄明白体内气流的秘密,让自己真正变强。
在这个藏龙卧虎的京城,只有实力才是最可靠的护身符。
小院的日子过得平静却暗藏机锋。
沈狱整日无所事事,每日只在院中晒晒太阳,或是靠在门框上看着王二牛忙前忙后,胳膊上的伤早就差不多痊愈了,却依旧用沾了血的破布条缠着,走路也故意拖着脚步,装作伤势未愈的模样。
王二牛倒实在,每日天不亮就起身挑水劈柴,把小院打理得井井有条。
还倒是真的像几分家的样子,在旁人看来,这日子实在是太过于温馨舒坦了。
沈狱让他去街市买米买面,他总是提着沉甸甸的袋子回来,顺带捎上两个热乎乎的驴肉火烧。
这街头的老李头也算是靠自己罩着点,京城的恶霸平日里也不敢去找麻烦。
自己没有出什么力,反倒是天天又驴肉火烧吃,倒也是真的不错。
沈狱没有渠道了解信息,之前的那些手下,以及升官后理应归他管的人,他一个都没有见。
主要的原因,还是沈狱不相信他们。
他便经常让王二牛去锦衣卫衙门打听消息,他也能凭着憨厚性子混到些闲言碎语,回来一股脑倒给沈狱听。
“沈哥,今天听衙门里说,江千户在两淮查盐商呢,听说抓了好几个大盐商的家眷。”
王二牛蹲在灶台前添柴,火光映得他脸通红。
沈狱捧着茶碗的手微微一顿,不动声色地问:
“还有别的动静吗?卢千户那边有说什么?”
“没呢,卢千户这几日都在府里没出门。”
王二牛挠挠头,
“不过听文书房的人说,最近递上去的盐案折子都被压下来了。”
沈狱点点头,没再多问,心里却翻起了浪。
这江彬的每一步行动都一定有着他的深意,一定是为了某个利益的实现。
假设江彬和两淮盐商是一伙的,那么他的行为就是在保护这些人;
如果两者不是一伙的,那就是在威逼。
这两中行为都在说明一件事----江彬有对手!
有人在跟他摆擂打擂!
他每日趁王二牛外出时,都会在屋里对着地图推演,
此刻他慌忙的走进屋子里面,指尖在地图上“两淮”“京城”两个地名间反复游走。
桌上的糙纸换了一张又一张,写满了密密麻麻的注解,却总在关键处卡住。
沈狱的信息来源太少了,他甚至不知道此刻在两淮的还有哪些人,除开当地官员,朝廷是否又派了人马?
他缺一个信息来源,缺一个能扛事的背景。
傍晚时分,王二牛端来热腾腾的糙米饭,见沈狱又在对着地图出神,便把筷子往他手里塞:
“沈哥,饭都凉了,再想也不能饿肚子啊。”
沈狱接过筷子,看着他满是汗水的额头,忽然笑道:
“二牛,明天帮我去茶馆打听打听,有没有什么大事发生。”
“成!”
王二牛扒着米饭应下,浑然没察觉沈狱眼中一闪而过的精光。
这看似平静的养伤日子,不过是暴风雨前的蛰伏,他必须在江彬回京前,找到那根能撬动全局的杠杆。
夜已深,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床板上,拉出一道细长的影子。
沈狱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粗布被褥被他搅得凌乱,天气燥热难耐,却远不及心口的焦躁来得猛烈。
白天有王二牛在,劈柴挑水的动静、憨厚的笑闹声,总能暂时冲淡心头的阴霾。
可到了深夜,万籁俱寂,那些被强压下去的担忧便如潮水般涌来。
他盯着墙角的黑暗,心中默数着砖块的纹路,脑子里却像塞了团乱麻。
江彬在两淮的动作越来越大,卢忠在京城按兵不动,而他这个“暂代百户”,手里除了半吊子线索和一身伤,什么都没有。
那个能让他走到台前的契机,连影子都没见着。
越想心越沉,一股绝望感顺着脊椎爬上来。
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真能熬过这关?
卢忠把他推出来当枪,江彬视他为眼中钉,白莲教说不定还在暗处盯着,他现在就像风里的残烛,随时可能被吹灭。
可转念间,他又猛地攥紧了拳头。
这些天不是毫无进展,至少他想透了卢忠的心思。
卢忠根本不在乎他死活,却在乎他死在谁手里。
若是自己死在卢忠手上,不过是锦衣卫内部少个小百户,掀不起半点波澜。
可若是江彬动手杀了他这个“直系下属”,那就不一样了。
底下人见上司对自己人下手,心寒是必然的,江彬的势力定会因此动荡,这才是卢忠最想看到的。
尽管这可能起不到太大的作用,但万一卢忠还有后手呢?
沈狱自嘲地勾了勾嘴角。
原来如此,从头到尾都是利益算计。
他想起白天王二牛带回来的话,说江彬在两淮抓了盐商家眷,说盐案的折子都被压了下来,桩桩件件都绕不开“利益”二字。
这天下哪有什么对错?
圣上权衡利弊,官员追逐权柄,就连街的老李,都知道给他送驴肉火烧求个庇护。
他沈狱不过是棋盘上的小卒,能活着的唯一价值,就是成为别人利益链条上的一环。
月光移过床脚,沈狱不再翻来覆去。
他睁着眼望着黑暗,掌心贴在胸口,感受着那股奇异气流缓缓流转。
哪怕是棋子,也要做枚能自己挪动的棋子。他得活下去,不仅要活,还要在这盘利益棋局里,找到属于自己的那点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