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京城四月,春光正好,却暖不透林家大宅深处的那股子阴寒。

清璃背着她的杏黄色乾坤袋,站在林家气派非凡的朱漆大门外,微微蹙了蹙眉。指尖悄然掐算,一股若有似无的压抑感,如同无形的蛛网,笼罩在这座豪门宅邸的上空。门前两尊石狮子雕工精湛,威风凛凛,但仔细看去,狮眼瞳孔的位置似乎蒙着一层难以察觉的晦暗。

“林家这风水,表面看是聚财纳福的格局,可这‘气’……怎地如此滞涩阴郁?”清璃心下暗忖,收了掐诀的手,整理了一下因赶路而略显凌乱的青色道袍衣襟。师父常说京城水深,这等豪门更是是非之地,若非林家千金林薇的求助信言辞恳切,报酬丰厚,她是不愿轻易下山的。

门房通报后,一个穿着锦缎裙袄、面色略显苍白但难掩秀丽的年轻女子快步迎了出来,正是林薇。她见到清璃,眼中闪过一抹希冀,连忙上前拉住清璃的手:“清璃道长,你可算来了!家里近来……实在是有些邪门。”

林薇的手心冰凉,带着细微的颤抖。清璃反手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声音放缓:“林小姐莫急,既来之,则安之。带我四处看看,究竟是何等古怪。”

踏入林府,庭院深深,亭台楼阁无不精致,奇花异草争奇斗艳。然而,越是往里走,那股子阴寒之气便越是明显。廊下的丫鬟小厮个个低眉顺眼,脚步匆匆,脸上没什么血色,整个宅子安静得有些诡异。

“先是父亲的书房夜里总有异响,值夜的下人说听见像是铁链拖地的声音,可进去一看又什么都没有。”林薇引着清璃往后院走,声音压得很低,“然后是我娘,一病不起,太医也查不出病因,整日昏睡。最近……连我哥哥也变得有些古怪,时常心神不宁,脾气暴躁。”

清璃一边听,一边仔细观察。宅院的布局确实是请高人设计过的,藏风聚气,按理说不该出这等状况。她的目光掠过假山、水池、乃至屋檐下的瓦当,试图找出不和谐之处。

行至一处月亮门洞前,清璃忽然停步。门洞内似乎是一个独立的小院,院中一棵老槐树枝叶虬结,遮天蔽日,使得院内光线格外昏暗。一股比别处更浓重的阴气从中弥漫出来。

“那里是?”清璃指向小院。

林薇脸上掠过一丝惧色:“那是家里的祠堂所在,平日里除了祭祀,少有人去。最近……更是没人敢靠近了。”

清璃正欲开口说要进去查看,却听身后传来一阵沉稳的脚步声,伴随着一声略带不悦的询问:“薇儿,这位是?”

来人是一位锦衣华服的公子,眉宇间与林薇有几分相似,但眼神略显阴鸷,面色也有些晦暗,正是林薇的哥哥林浩。他身边,还跟着一位年轻的僧人。

那僧人约莫二十出头,穿着一尘不染的月白色僧袍,外罩一件浅褐色袈裟。他面容清俊,眉宇间自带一股悲悯之气,双眸澄澈如古井无波,手持一串光滑的紫檀念珠,步履从容,仿佛周遭的阴郁都因他的出现而被涤荡开几分。

清璃的目光与那僧人的目光在空中相遇。刹那间,她感到一股平和却不容忽视的力量拂过心田,但与此同时,一种莫名的、属于玄门修士的直觉,让她对这股过于“纯净”的力量生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抵触。佛道殊途,虽非同源,但皆有降妖除魔之能,此刻在此地相遇,意味不言自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