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开口，声音因为极度的压抑而有些沙哑。
裴玄没有察觉，他满意地将沉重的兵符放在我的手上。
“晚月，辛苦你了。记住，无论何时，我都是你最坚实的后盾。”
真是可笑。
我的后盾，亲手将我推入了深渊。
我接过兵符，叩首谢恩。
起身时，一个少年从旁边的人群中跑了出来，站到我面前。
他穿着一身银色软甲，眉眼间还有未脱的稚气，看着我，满是担忧。
“姐姐。”
是苏子衿。
是我唯一的弟弟，苏子衿。
他还活着。
他还没有被裴玄派去南境的死地，还没有被沈轻罗出卖，还没有和十万苏家军一起，被南蛮的铁蹄踏成肉泥。
我的鼻子一酸，眼泪差点涌出来。
我死死忍住。
“子衿，都多大了，还这么冒失。”
我抬手，为他理了理有些歪斜的领甲，动作和他前世为我收敛尸骨时一样温柔。
他抓住我的手，压低了声音。
“姐姐，你真的要去北疆吗？那里太苦了，而且刀剑无眼……”
“傻小子。”我打断他，“我不去，谁来护着你，护着苏家？”
前世，我去北疆，是为了裴玄的江山。
这一世，我去，只为我苏家的权柄，为我弟弟的命。
“你留在京城，好好照顾自己，等我回来。”
我看着他年轻鲜活的脸，在心中立下血誓。
子衿，这一世，姐姐定护你周全。
谁敢动你一根汗毛，我便让他挫骨扬灰，满门陪葬。
包括那个，即将登上九五之尊的男人。
我转过身，不再看裴玄那张虚伪的脸，一步步走下拜将台。
身后的裴玄还在高声宣告。
“苏将军此去，必将旗开得胜！待将军凯旋，我必亲自出城十里相迎！”
我没有回头。
裴玄，等着我。
待我凯旋之日，便是我踏破你金銮殿之时。
2
北疆的风，像刀子一样刮在脸上。
抵达大营不过三日，我就清楚地知道，这里的一切，都和前世的轨迹分毫不差。
营中堆放的粮草，多是混着沙子的陈米。
分发下来的冬衣，里面的棉絮薄得能透光，根本无法抵御北疆的严寒。
副将陈庆将一本账册递到我面前，满脸愁容。
“将军，您看……朝廷拨下来的军需就是这些，兄弟们怨声载道。尤其是那些新兵，晚上冻得都睡不着。”
我翻开账册，上面记录的却是上好的精米和加厚的棉衣。
负责军需采办和运输的，是当朝丞相沈敬，也就是沈轻罗的父亲。
前世的我，为了不给裴玄添麻烦，为了顾全他争储的大局，选择了忍耐。
我拿出苏家的私产，暗中补贴军用，还苦口婆心地安抚士兵，让他们体谅朝廷的难处。
换来了什么？
换来他们觉得我苏晚月软弱可欺，换来沈家变本加厉的克扣，换来裴玄的“你杀孽太重”。
真是天大的笑话。
这一世，我不会再忍。
“吹号，校场集合！”
我将账册扔在桌上，站起身。
“另外，把负责军需发放的校尉王达，给我绑到点将台上来！”
陈庆一愣。
“将军，这……”
“执行命令！”
半个时辰后，十万苏家军在校场集结完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