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双精致的宫鞋，绣着繁复的缠枝牡丹，停在了我的面前。
我僵硬地抬头。
武媚娘正站在那里，夕阳的金辉给她周身镀上一层虚幻的光晕。她脸上带着温和甚至称得上亲切的笑容，眼神却深不见底。
一名侍女捧过描金绘凤的托盘，上有白玉酒壶与酒杯。
她伸出素手，亲自执壶，斟满酒杯。琥珀色的酒液，在玉杯中荡漾，折射出诱人又致命的光泽。
她端起杯，向前轻递，动作优雅无比。
红唇轻启，声音柔美似水，却带着冻结灵魂的寒意：
“小道长……”
“本宫可有妖气？”
冷汗，沿着我的脊柱，一滴一滴，冰冷地滑落。
那杯酒。那杯鸩酒。
历史、传说、还有此刻眼前这真实无比的杀意，交织成一张冰冷的网，将我死死缠裹。我毫不怀疑，只要我沾上一滴，立刻就会肠穿肚烂，魂飞魄散，成为这深宫之中又一缕无声无息消散的冤魂。
而她那句问话，更是诛心之极！
“本宫可有妖气？”
如何答？
说有？指着未来女帝的鼻子说她是九尾狐妖所化？下一刻恐怕就不是一杯酒，而是涌上来一群侍卫乱刀分尸了。
说没有？违心否认我茅山弟子灵眼所见，否认那冲天妖氛和狰狞血咒？道心受损且不说，这妖妃岂是易与之辈？她分明是看出了我的异常，此举既是试探，更是碾压！我若退缩，她便知我惧她、或道行不够，下场依旧是个死！
进退皆是死路！
我的喉咙干得发紧，嘴唇翕动，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大脑疯狂运转，穿越前的记忆碎片、师父平日的教诲、茅山典籍中的记载……混乱地碰撞着。
武媚娘依旧维持着递酒的姿势，笑容分毫未变，甚至更加温婉。但她身后那巨大的九尾虚影，其中一条尾巴微微扬起，尾尖那缕吸食龙气的黑气，似乎更加凝实了一些，遥遥指向我的眉心。
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针，刺得我灵台剧痛。
不能慌！不能慌！李清风！你是穿越者！你是茅山弟子！你死了就真死了！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师父玄尘子那总是带着几分惫懒和嘲弄的声音，竟异常平稳地响了起来，带着方外之人特有的疏离腔调：
“无量天尊。才人娘娘说笑了。”
他上前半步，看似不经意，却恰好用他瘦高的身体，挡在了我与武媚娘之间，也隔断了那几乎凝成实质的妖气压迫。
“贫道这劣徒，自幼长于山野，初次面圣，得睹天颜与娘娘凤仪，已是惶惶难安，加之舟车劳顿，殿内气息沉凝，故有些气血不稳，失态之处，还望娘娘海涵。”
他这话说得滴水不漏，既解释了我的“面色不佳”，又捧了对方，将一切归咎于小地方人的没见过世面和身体不适。
武媚娘的目光终于从我脸上移开，落在了师父身上，笑容微深：“哦？原来是真人高徒。本宫只是见小道长脸色苍白，心中关切，以为是宫中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撞了道长。既然真人都如此说了，那便是本宫多虑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