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第一章 老宅牢笼
梅雨季的空气又湿又重，像一块吸饱了水的厚布，沉沉地压在人身上。苏晚推开老家那扇熟悉的木门，一股混合着樟脑丸和霉味的陈旧气息猛地钻入鼻腔，呛得她几乎要咳嗽。
屋里空荡荡的，安静得能听见自己心跳的回声。墙壁上渗出细密的水珠，顺着墙面缓缓流淌，晕开一片片深浅不一的污渍，看起来像没擦干的眼泪。客厅的茶几上，孤零零地放着一个马克杯，里面小半杯菊花茶早就凉透了，杯沿留下一圈浅浅的黄渍。
那是许知夏的杯子。
杯身上那个她亲手画的小薄荷图案，依旧清晰可见。苏晚的指尖下意识地触碰到冰凉的杯壁，那股凉意仿佛带着刺，瞬间扎进指尖，猛地勾出一段记忆——三年前，许知夏最后一次握住这个杯子时，手指也是这么冰凉。
她像被烫到一样缩回手，空荡的房间突然变得逼仄起来，无数个高中午后，她和许知夏围坐在这里说笑喝茶的画面，不受控制地涌进脑子里，和眼前的冷清一对比，心脏像是被狠狠拧了一把。
不能再待下去了。她得做点什么，转移这快要溺死人的回忆。
卧室那个老旧的衣柜顶层，放着一个旧皮箱，里面大概塞满了她高中时的东西。她拖过一把摇摇晃晃的木凳踩上去，踮起脚，伸长手臂去够那个箱子。
箱子很沉，她用力一拽，生锈的箱角铁钉“刺啦”一声，直接勾破了她衬衫的袖口，在她手臂上划出一道细细的血痕。
嘶——苏晚倒抽一口冷气，看着血珠一点点从伤口渗出来。恍惚间，她好像又回到了高二那个下午，她跑得太急摔破了膝盖，许知夏也是这样皱着眉，小心翼翼地给她贴创可贴，嘴里还轻声埋怨她不小心。
砰地一声，旧皮箱终于被她拽了下来，重重砸在地板上，扬起一片灰尘。拉链卡得死死的，她费了好大劲才把它扯开。
首先滑出来的，是一个褪了色的蓝色帆布书包。
书包的背带处，有一个小小的破洞，被人用靛蓝色的线歪歪扭扭地缝好了。那线的颜色，和苏晚记忆里许知夏那个手工布书签一模一样。当时她还笑话许知夏，说这针脚丑死了。可现在，这歪扭的缝线却像一根针，直直扎进她的心口，又酸又疼。
她轻轻拉开书包拉链，里面的东西哗啦一下掉了出来——一本封面画着幼稚小海浪的笔记本、一个透明的小纸袋，里面装着几颗干瘪的黑色小种子（纸袋上用已经褪色的笔迹写着“薄荷种子，喜阳”），最后，一张照片飘落在地。
是书迷俱乐部的合影。
照片里，许知夏站在最左边，怀里抱着一盆小小的薄荷，对着镜头腼腆地笑着，阳光温柔地落在她的头发上，像是镀了一层浅浅的金光。而站在她旁边的自己，嘴角虽然微微抿着像是在笑，眼神却明显地躲向一边，仿佛在刻意回避着什么。
苏晚的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上许知夏的笑脸，那些被刻意尘封了三年的蝉鸣、西瓜汽水的甜味、旧书库特有的纸墨香……瞬间变得无比清晰，汹涌地撞进脑海里。
就在她失神的时候，手指无意间探进帆布包的内层，指尖忽然触到一个硬硬的小东西。
她下意识地把它掏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