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安禾最后闻到的气味,是雪后松林里特有的清苦。
那把小刀刺入腹中时,没有什么声音。
只有厚厚的棉服布料被刺破的声响,像是初春冰面上裂开的细缝。
安禾因剧烈的疼痛倒地。
她震惊地捂住伤口,满脸不可置信的看着她深爱的男人,再低头看着刺痛的腹部。
她看到无数的血珠争先恐后地涌出来,很快染红了她白色的棉服。
血液的红像极了那年深秋,他们在城郊租的小仓库里,打翻的那桶红漆。
沈蓝桉站在她跟前,面上不忍,却透着一股狠劲儿。
他手里还握着那把刀,指节因为用力而泛青。
“为什么?”安禾的声音很轻,像是羽毛落在雪上。
安禾感觉到自己的血液在流失,力气也跟着往外跑。
安禾此时觉得好冷,比那年冬天他们挤在没有暖气的出租屋里还要冷。
沈蓝桉喉结动了动,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别过脸,看向窗外那片被大雪覆盖的松树林。
良久,久到安禾以为就要不明不白的死去时。
才听到他低声开口,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你知道得太多了。”
安禾笑了,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扯到了伤口,疼得她倒吸一口冷气。
是啊,她知道得太多了。
她知道他第一桶金是怎么来的,背着她用假合同骗了老实的建材商,害得人家直接破产差点跳楼。
她知道后来他为了拿下一块地皮,半夜去敲过谁的门,送了许多不该送的。
还知道他公司账面上那些漂亮的数字背后藏着多少见不得光的窟窿。
她当时还不止一次劝他要适可而止,赶紧弥补……
太多了,多到她都没有时间去细数了。
原来上岸第一剑,先斩意中人是真斩啊。
呵呵……
她陪他白手起家,从一无所有到现在的功成名就。
她看着他从那个穿着洗得发白的衬衫、眼神里带着胆怯的少年,变成如今西装革履、眉眼间尽是锋芒的沈总。
安禾以为他们会一直走下去,即使吵吵闹闹,意见不合,也不会分开。
她甚至以后得日子怎么过都已经想好了。
可是,她怎么忘了,人心是会变的。
尤其是当一个人站得越来越高,看到的风景越来越多,脚下的泥沼越来越深时。
他会害怕,害怕再次陷入泥沼里。
而她,就是那个知道他全部泥沼的人。
“沈蓝桉。”安禾的视线开始模糊,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
这个她爱了十年的男人,心凉透了,“我诅咒你,越在意什么,越得不到什么。”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后像叹息一样消散在空气里。
意识沉入一片黑暗,她好像看到了那年夏天。
他们在出租屋里,沈蓝桉笨拙地给她涂指甲油,红色的甲油蹭得满手都是。
他笑着说:“安安,等我有钱了,你就过富太生活,每天就做做头发,做做指甲。”
那时的微风里,都是廉价洗衣粉和梦想的味道。
2
安禾再次睁开眼时,头痛欲裂。
陌生的天花板,带着蕾丝花边的粉色窗帘。
空气里飘着一股甜腻的香水味,让她忍不住皱起了眉头。
这不是她的房间,她的房间里永远都是雪松味,那是沈蓝桉最喜欢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