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妈,你连大学都没上过,懂什么?"
林婉清看着眼前西装革履、神情倨傲的儿子,手心攥紧了衣角。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孩子,如今却站在墓地前,冷冷地看着她。
"你爸要是知道你这样闹,也不会同意你一个人葬在这儿。"
儿子语气平静,甚至带着一丝不耐:"妈,你当年要是没嫁给爸,而是把机会让给别人……爸和夏阿姨的人生,也不会被耽误一辈子。"
林婉清心头猛地一震,耳边回响起临死前丈夫的那句话:
"我对不起你,但我从来没有爱过你。"
她闭上眼,泪水滑落,再睁眼时,却已回到高考结束那天清晨。手中录取通知书还带着余温,敲门声响起——
【1】重回蝉鸣时
1996年的夏日长得像没有尽头,老槐树叶被日头烤得发蔫,蝉鸣声嘶力竭地钻进窗棂。林婉清猛地睁开眼,额前的碎发被冷汗濡湿,贴在皮肤上黏腻得难受。
她不是应该在丈夫顾景川的墓前,被儿子顾明轩用那样冰冷的语气戳心窝子吗?怎么会躺在自家这间逼仄的小阁楼里?
身下是铺着旧花布的木板床,空气中飘着肥皂和老木头混合的味道,窗外传来邻居家自行车铃“叮铃”响。林婉清撑起身子,目光落在床头柜上——那里放着一个牛皮纸信封,右上角印着“省师范大学”的红色字样,边角还带着指尖摩挲过的温热。
这不是她当年的录取通知书吗?
她颤抖着手拿起信封,指尖触到硬挺的纸张,心脏“咚咚”狂跳起来。记忆如潮水般涌来:就是这张纸,让她在人生的岔路口摔了个粉身碎骨。
1996年,她刚满十八岁,是巷子里有名的“读书种子”。高考成绩出来那天,整个家属院都炸开了锅,没人想到,平时沉默寡言的林婉清,居然考上了全省最好的师范大学。可这份喜悦没持续多久,顾景川就敲开了她家的门。
顾景川是她的同班同学,也是市教育局局长的儿子。他家境优渥,长得清俊,是学校里许多女生暗恋的对象。林婉清和他没什么交集,只知道他成绩不算顶尖,离师范大学的分数线差了十几分。
“咚咚咚——”
敲门声准时响起,和记忆里分毫不差。林婉清深吸一口气,擦了擦手心的汗,走到门边拉开了门。
顾景川就站在门外,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的确良衬衫,领口系得端正,脸上带着少年人特有的腼腆,和几十年后那个温文尔雅却冷漠疏离的男人重叠在一起。他手里拎着一个网兜,里面装着两个苹果,见林婉清开门,有些局促地挠了挠头:“林婉清,你……你醒啦?”
林婉清看着他年轻的脸,喉咙发紧。上辈子,就是这张脸,带着恳求的语气对她说:“我妈身体不好,一直盼着我能考上师范大学。你能不能……能不能把这个机会让给我?我知道这很过分,但我可以给你补偿,我家能帮你找个好工作。”
那时候的她,懵懂又怯懦,被顾景川眼中的“真诚”打动,又想着他家有权有势,或许真能帮自己找个安稳工作,便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她亲手将录取通知书给了顾景川,看着他欢天喜地地跑回家,转头却只等到了一份在街道办做临时工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