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京躬身回答:“陛下圣明。苦难是暂时的,美是永恒的。”
当时我觉得这是至理名言,现在想来,不过是亡国的前奏曲罢了。
2 青楼天子
我迷上了李师师的眉毛——不是她的人,而是她那对宛如远山的黛眉。那日我微服出宫,在樊楼饮酒,偶然见到这位京城名妓登台献艺。那一刻,我眼中没有美人,只有那双眉毛的绝妙曲线。
“此乃天然画作!”我惊叹道,全然不顾自己皇帝身份,非要为这位京城名妓作画。
高俅贴心地将御书房通往妓院的密道命名为“艺术通道”,并拨款三万两进行装修扩建。密道墙上挂满了我的画作,每隔十步就镶嵌夜明珠照明。说是什么“艺术通道”,实则不过是天子纵欲的遮羞布,但我自欺欺人地认为,这是为了艺术采风。
我在李师师闺阁里一待就是整夜,画了上百幅眉型图,称其为《百眉谱》。李师师起初受宠若惊,后来渐渐明白我只是对她的五官感兴趣,反而放松自然,这使我的画作更加生动。
“陛下为何独爱画妾身的眉毛?”有一天她终于忍不住问。
我正专注于她眉梢的细微弧度,头也不抬地回答:“眉为面之纲,一线之间可定全局气势。你的眉形乃天地造化,非人力所能及。”
事实上,李师师不仅眉毛生得美,人也聪明绝顶。她常常在我作画时,看似无意地提起民间疾苦。某次她轻声说:“近日京城米价又涨了,普通人家只能吃糠咽菜。”
我不耐烦地摆手:“俗务扰人,坏我笔意。”
她便不再多言,只是眼神黯淡几分。后来这些画流传出去,京城女子争相效仿,美妆业空前繁荣,脂粉税竟成了国库重要收入。我得意洋洋,认为这是“艺术带动经济”的明证。
一日,金国使者突然到访,我正在画李师师的左耳廓。那耳廓的曲线精妙绝伦,阳光透过薄薄的皮肤,呈现出半透明的质感。我被匆忙拉回皇宫,龙袍反穿,脸上还沾着胭脂。
朝堂上,金使傲慢无礼,索要岁币增至百万。我心不在焉,盯着对方的虬髯出神——那胡须粗犷不羁,与中原人士的须发大不相同,充满野性的力量感。
“陛下!金使问话!”蔡京小声提醒。
我猛地站起,群臣以为我终于要展现天子威严,谁知我快步下殿,伸手抚摸金使胡须:
“妙啊!这虬髯如松针,似铁线,刚劲有力!来人!笔墨伺候!”
金使愕然间被画了肖像。我将画作题名《蛮夷虬髯图》,还要赠予对方。蔡京慌忙阻止,答应加倍岁币才平息事端。
事后我还埋怨:“尔等俗人,不知艺术无国界之道!”
那年年末,大宋增加了20%的“艺术特别税”,用以支付给金国的岁币。与此同时,我的《宣和画谱》编纂完成,共收录画家231人,作品6396件。序言中,我写道:“朕观艺术之高下,可知国家之盛衰。”
如今回想,我确实从艺术角度衡量了大宋的“盛衰”——画院扩张了三倍,而军队编制缩减了一半。有时我会在深夜惊醒,恍惚间听到远方饥民的哀嚎,但第二天看到阳光下的色彩变化,又将那点不安抛诸脑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