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人吧，别的优点不敢说，但鼻子对钱的味道特别敏感。尤其是隔壁部门那个小李，今天他身上那股子廉价古龙水混着得意洋洋的酸味儿，隔着一堵墙我都闻得见。为啥，因为今天下午，大老板的宝贝千金要来我们公司“体验生活”，第一站，就是塞进我们项目部。而负责“传帮带”的，就是他，李哲。
我埋头整理着上个季度的销售数据分析报告，眼皮都懒得抬一下。办公室里那种刻意压低的兴奋和窃窃私语，像一群蚊子似的在耳边嗡嗡。谁不知道老板千金意味着什么，那就是一块行走的免死金牌，外加一部人形升职器。
“哎呀，张哥，忙呢？”李哲的声音黏糊糊地飘过来，人随之杵在我桌边，手指头上晃悠着车钥匙，logo大得能闪瞎人眼，“一会儿大小姐就到了，你这儿…啧，东西有点多啊，别磕着碰着那位小祖宗。要不要我帮你收拾收拾？”
我停下敲键盘的手，抬头看他那张恨不得写上“我是关系户”的脸，笑了笑：“不劳费心，我这儿都是干货，磕碰不了。倒是你，身上香水味儿挺冲，别把大小姐熏着了。”
李哲的脸僵了一下，随即扯出个更大的笑：“张哥真会开玩笑。对了，王总刚吩咐了，说大小姐娇气，喝不惯公司的桶装水，点名要喝城西‘觅甜’那家的手冲瑰夏，还得是现磨现泡的。你看我这会儿得准备迎接，实在走不开…这任务，可就交给咱们部门最靠谱的张哥你了哈。”他把“靠谱”两个字咬得特别重，带着一股毫不掩饰的戏谑。
“觅甜”？城西那家网红店？来回打车不堵车也得一个半小时。这明显就是找茬把我支开，不让我在大小姐面前露面呗。我心里门儿清。
“行啊。”我合上电脑，站起来，“订单信息发我微信上。”
李哲大概没想到我答应得这么痛快，愣了一下，才赶紧说：“哦，好，好，发票开公司抬头啊，张哥，回来给你报销！”那语气，仿佛我已经是个只配跑腿的外卖员。
我没接话，拿起手机就往外走。电梯门合上的瞬间，我还听见办公室里传来几声没憋住的低笑。
站在电梯里，我看着镜面里自己那张三十出头、因为长期加班有点睡眠不足的脸，还有身上这套穿了两年、洗得有点发白的西装。和李哲那身崭新笔挺的阿玛尼比起来，是有点寒酸。但没办法，我就是个普通打工仔，老婆孩子还在家里等着我这份工资还房贷、付奶粉钱。这种憋屈，不是第一次，估计也不是最后一次。较真？跟老板的红人较真，除非我不想干了。
打车软件叫了车，我把“觅甜”的地址输进去，看着预估车费那一栏的数字，心里暗骂了一句李哲那孙子的祖宗十八代。这单报销要是再给我拖上三个月，我下个月信用卡账单就得抓瞎。
一路堵车，到“觅甜”已经快下午三点了。店里人不多，穿着围裙的咖啡师小哥慢悠悠地磨着豆子，空气里弥漫着昂贵的咖啡香和一种…属于闲人的慵懒气息。跟我这种赶时间跑腿的社畜格格不入。
我报了李哲发来的订单信息：一杯手冲瑰夏，加一份海盐芝士酥，全部打包。
“好的先生，请您稍坐，现磨现冲需要一些时间。”小哥声音倒是温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