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姑娘打了个哈欠,纤长的手指绕着一缕青丝,觉得这人间界最近真是越发无聊。修为到了她这九尾狐仙的份上,日子长得都快发霉了。正琢磨着是去东海讹那老龙王一顿酒,还是去西山找那只傻凤凰打一架解闷时,一段极微弱的感应,忽然牵动了她。
哦?是那面小镜子?
她想起来了。好多年前,她遭遇了点小麻烦,不得已将一丝本命元神暂寄于一面古老的鸾镜中蕴养,后来事儿多就给忘了。感应中,那丝元神似乎被照顾得不错,温温润润的,但最近却沾染上浓重的悲戚与绝望,眼看就要被污浊了。
这还得了?谁动了她的“充电宝”兼“情绪收集器”?
九姑娘瞬间精神了,掐指一算,缘法竟应在一个凡间小丫头身上,似乎还陷在了一滩烂泥里。行,就当看个现场版话本解闷了!她红袖一拂,化作清风直奔人间最煊赫的相府。
相府今日热闹得紧,张灯结彩,宾客盈门。原因无他,流落民间十六年的“真千金”陆婉儿今日被认祖归宗,正大摆宴席呢。
九姑娘隐去身形,懒洋洋地翘着腿坐在最高那根房梁上,瞧着底下这虚情假意的热闹。目光扫过一圈,很快定格在角落。
啧,真惨。
那小姑娘约莫十六七岁,穿着一身浆洗发白的旧衣裙,正被几个膀大腰圆的婆子推搡着擦拭摆件。一个不慎,裙角蹭到了旁边那位珠光宝气、满脸骄纵的新小姐陆婉儿的绣花鞋上。
“哎呀!”陆婉儿如同被踩了尾巴的猫,猛地尖叫起来,声音刺耳,“陆绡绡!你眼睛长瘸了?故意的是不是?弄脏了我的云锦鞋,你赔得起吗?是不是见不得我好,存心给我添晦气!”
曾经的相府千金陆绡绡低着头,小脸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手指紧紧绞着衣角,细声辩解:“我不是故意的,婉儿妹妹…”
“谁是你妹妹!”陆婉儿柳眉倒竖,抬手“啪”地就是一记清脆的耳光,狠狠扇在陆绡绡脸上,力道之大,直接让她踉跄了一步,脸颊瞬间红肿起来,“一个不知道哪里来的野种,占了我十六年的富贵日子,现在还有脸叫我妹妹?我告诉你,这相府里的一切现在都是我的!你连给我提鞋都不配!”
上首的相爷夫人,那个曾经对陆绡绡“心肝肉儿”叫着的女人,此刻面沉如水,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厌弃,冷冷开口:“绡绡,你怎么越来越没规矩了?婉儿刚回来,身子弱,受了那么多苦,你就不能让着她点?一点点小事就争执,还不快给婉儿赔罪!”
陆绡绡身子剧烈地抖了一下,眼眶瞬间红了,泪水在里面打转,却死死咬着下唇,倔强地不肯让它掉下来,更不肯吐出半个道歉的字。
九姑娘看得啧啧称奇,这变脸速度,川剧大师都得喊祖师爷。她顺着那丝元神感应,悄无声息地飘到相府最偏僻破败的一个小院,果然在柴房般的屋子里找到了那面被当成垃圾扔在角落、蒙尘已久的古鸾镜。
指尖轻触镜面,一段被刻意尘封的往事伴随着镜灵的悲鸣涌入九姑娘脑海。
十六年前,相爷夫人与一貌美侍妾同时临盆。侍妾先生下健康女婴,相爷夫人却因难产昏厥,产下死胎。夫人醒来后,得知此事,妒恨交加,竟狠心将侍妾生下女儿与自己死胎调换,并诬陷侍妾与马夫通奸,下令将刚生产完的侍妾直接沉塘!而那换来的女婴,便是陆绡绡。她被当作嫡女抚养长大,而夫人的亲生女儿,则因当时情况混乱,被心怀愧疚的老嬷嬷偷偷送走,流落民间,便是如今的陆婉儿。